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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7-26 06:00:00

{專訪}從政18年 見證法治興衰 吳靄儀慨嘆法庭「唔夠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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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這些年法治陰霾已不僅是掛在咀邊的預言,而是愈演愈烈,活現在你我眼前。出任法律界議員18年的吳靄儀,6年前退下火線,但在抗爭行列繼續見她的身影,她還將從政18年的點滴寫下成書,回首香港人最珍重的法治價值。近年法庭處理不少政治事件,法官亦捲入政治漩渦,吳靄儀不無感慨,直言法庭在某些時刻「唔夠堅」,甚至認為個別法官的法治修養不夠深厚,因而自然傾向「統治者」的文化。
    記者:鄭秀韻   攝影:鍾式明

吳靄儀認為,香港仍是非常值得大家守護的地方,並相信努力會有回報。

吳靄儀認為,香港仍是非常值得大家守護的地方,並相信努力會有回報。

寫回憶錄緣起  不容檔案消失
吳靄儀花了約2年時間奮筆疾書,寫就厚300頁的《拱心石下──從政十八年》。有人選擇遺忘,甚至扭曲事實,她以書寫抗衡,為歷史留下記錄,「因為依家檔案消失得太快,啲人記憶消失得太快,要追查番歷史好有問題,所以好容易俾人歪曲,趁我仲記得、知道啲檔案喺邊時,將佢寫喺本書,等佢唔容易消失。」

吳靄儀的回憶錄不是歌功頌德,也沒有揭秘式爆料,書中記載她這一代為民主、法治奮戰的痕跡,從過渡期前後、居港權、23條立法等,每件大事獨立成章,細說從頭,帶大家走了一條時光隧道,重溫香港故事。 

書中序章以不少篇幅觸及宣誓風波引發釋法,她認為,這次釋法是破壞力最大的一次,遠遠超出「解釋」的性質。「我寫呢本書時,唔止係過去嘅事,依家發生緊嘅事其實有關,所以每章開頭時亦講現在,然後講返後來,序章亦一樣,但最主要亦點題我18年喺議會做乜,就係要建立強而有力、一個受人尊敬、有獨立自由嘅議會,發生釋法、DQ,一連串嘅事,對議會好徹底破壞,所以呢個係整本書嚟講好重大事件,由咁近嘅事,可以講到我呢18年做乜,呢18年其實係尋找(香港)未來嘅旅程。」

 

久經戰陣  法庭議會街頭打仗
陳文敏形容這本書不僅是吳靄儀的從政小傳,更重要是它見證了香港這廿年來法治的興衰轉變。吳靄儀於1995年參選法律界,毅然從政,「點解我願意去選,因當時最重要係香港法治、法制能否平穩過渡……當時我哋知道要維護原有制度,要做好多以前冇做過嘅嘢……唔止係憧憬,係要建立一磚一瓦……」香港回歸兩年後,人大常委會因居港權案打響釋法第一槍,法律界史無前例首次沉默大遊行作無聲抗議,「(基本法)24條係居港權利,如果基本法可以俾你搓圓撳扁,基本法對我哋有咩保護?所以咪要去fight囉,所以呢本書全部大仗、細仗,陷崩冷打仗,要喺法庭打仗、喺立法會打仗、喺街度打仗……」

釋法對香港法治造成的破壞,她形容大到無以復加,「大家都知道(基本法)有158條,99年第一次釋法時已震撼世界,158條由法院提請人大釋法,有個框架,但你(人大常委會)無時無刻亦可以解釋基本法,任何部分你解成點,黑解成白,白解成黑,都對法庭有約束力,如果你真係去到盡,基本法有咩用?」最終人大常委會一次又一次釋法,「最後對宣誓風波釋法,簡直係離晒大譜,但上訴庭仍然話係咁㗎啦,仲要有追溯力,仲要解釋本地法律都可以,你(香港)個法制仲有咩用?」

吳靄儀對法官滿有意見,並無因身為法律界一分子而留口,反而愛之深,責之切,「書中亦有批評,尤其宣誓案,我話如果上訴庭咁講都啱,我哋仲有咩法治可言?我覺得去到某啲位時,法庭唔夠堅,終審法院(處理)『吳嘉玲案』非常之堅,但到『劉港榕案』時係投降嘅……」

她不認為是個別法官的問題,「有啲法官講埋好唔等使嘅嘢,例如『一股歪風』,但整體嚟講,我覺得唔係個別法官嘅事,就算個別法官去到呢啲位,冇盡努力保障香港呢一制,但究竟呢啲法官,佢係飛黃騰達定係冇乜前途?你要睇整體環境,法庭究竟堅強到咩程度,我覺得呢個值得疑問嘅。」

 

書名取自舊立法會大樓拱門頂中央的梯形楔石,必須不偏不倚,才能抵住左右兩方勢力夾攻。

書名取自舊立法會大樓拱門頂中央的梯形楔石,必須不偏不倚,才能抵住左右兩方勢力夾攻。

兩種文化衝突  法官傾向統治者
社會嚴重撕裂,有人指法官亦難抵政治壓力,吳靄儀說,「唔係一個政治壓力咁簡單,因普通法係一樣源遠流長嘅嘢,係你終身嘅價值,我有時覺得我哋嘅法官,法治修養唔係好深……」記者聞言面露訝異神色,她不禁笑問:「覺唔覺得出奇?」然後訴說「兩制」的差異,「普通法嘅傳統,係一個好individual base,我哋讀法律,係始於一個個人有嘅權利,不可侵犯嘅權利同自由;中國五千年文化,個人要為整體犧牲、聽話先至係啱……係兩個文化嘅衝突;所以你會覺得係咪法官受政治影響、係咪染紅?其實我覺得唔係,覺得係你自然傾向統治者嘅文化,唔好唔記得,我哋嘅法制依家係切斷咗,唯一缺口係終審法院內仍有啲外國法官。」

她並說,「依家(政府)愈嚟愈講條文、愈嚟愈唔係講法律點應用」,她形容那種手法猶如「強搶民女」,「拎條法例嚟話你聽要點……」她不無自責,「都係我哋唔啱囉,過去18年冇建立好堅實嘅法治文化,所以成日見(政府)同你講條文黑白,市民都係咁嘅,都係覺得條文最重要,但你應唔應該告人呀?應唔應該去拉議員?……」

談起現時的議會質素,吳靄儀對視制度如無物、打破祖宗家法的人滿臉鄙夷,對政治人才被扼殺則深感痛心,「我哋當然有政治人才,陷崩冷都係非建制派,但你(政府)逐個扼殺佢……羅冠聰得罪你咩?呢個係非常好嘅政治人才,已經入咗議會,你都要踢返佢出去……」

「我哋艱難咋,但冇打壓我哋,對我哋打壓好有限……」吳靄儀從政的年代儘管也是在野,但那時候的政府對異見仍有若干程度的尊重,「因為九七前後仍有行政立法分庭抗禮,佢要尊重議員意見,所以我哋有give and take……但依家政府數夠票唔使理你,我同你講道理都冇意義,咪同你鬥爭囉。」政府對抗爭者的打壓更是重拳,「依家係一拳一拳打你,佢哋面對嘅打壓、面對嘅艱難大好多……」

她形容香港的現況,「做中國殖民地仲差過做英國殖民地!」她認為,這種敵對狀態在梁振英當政5年期間出現最大分別,「其實之前已經愈嚟困難,因為03年七一大遊行,中央對港新政策,亦有好多因素,但最大轉變係梁振英,變成完全……即係佢唔係一個管治香港嘅人,佢係一個執行命令嘅人……」

年輕一代自雨傘運動後瀰漫一股無力感,至今未散,「傘運沮喪係shock,唔知道發生咗呢啲事,唔知道日日都要去鬥爭,以為坐咗79日就掂,點知唔掂,咪好挫敗囉;但佢哋唔死得晒,雖然好多話以後唔好搵我,但你睇見阿聰(羅冠聰)、(黃)之鋒佢哋,搵另一條路,唔單止未死,仲好生猛,佢哋做法同我哋好唔同……我覺得佢哋經baptism of fire(戰火洗禮),會搵到條路……」

已屆從心所欲之齡,吳靄儀仍然有火,但她對滿懷理想的年輕人,愛護有加,「佢哋真係會走出條路嚟,所以我好尊敬佢哋,有咩幫手一定幫,係佢哋嘅前途……」

吳靄儀的回憶錄《拱心石下》。

吳靄儀的回憶錄《拱心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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