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2018年快要結束，今年除了是上星期文章講過的日本明治維新150周年，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100周年，上月美英法德俄等多國領袖才雲聚法國紀念此事。不過這個聚會相當尷尬，本應是紀念世界和平團結的活動，外界看到每一個領袖卻只想到相反的：特朗普搞美國優先，英國脫歐釀大頭佛，法德領袖民望低迷，俄羅斯跟歐美再次鬧翻等等。一次大戰為何爆發這個中學歷史科老是常出現的題目，對當今國際形勢能帶來甚麼啟示嗎？
聯合國大會維持國際和平的角色備受考驗。
講到一戰爆發起因，一般想到都是奧匈帝國皇儲費迪南被塞爾維亞極端分子行刺，一場意外觸發連鎖效應。此事件的確是開戰的藉口，但一戰爆發並不能說是擦槍走火或意外。由行刺事件到奧國向塞爾維亞宣戰，其實過了足足整個月，奧國內部對開戰與否有充足時間辯論，以及尋求盟友德國的支援，所以各國開戰前是有部署的。一戰開打並非擦槍走火，更接近是錯判形勢，而這就是第一個啟示，有些領袖或精英自以為很叻，很識國際格局，其實不過爾爾，結果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另一個關連的起因，可說是和平太久和民族主義引致的好戰和輕敵。歐洲國家雖然經常劍拔弩張，如有軍備競賽和爭奪殖民地，但這兩個因素並未直接引發過戰爭。歐洲大陸上的上一次大型戰事是1870年的普法戰爭，相隔了快兩個世代，令多數人對戰爭帶來禍害的感覺並不強烈。德國軍方說數個月可以打完也是過分樂觀。加上民族主義高漲，民眾和政客對開戰狂熱支持，也是戰爭的誘因之一。第二個啟示，就是小心民族主義的陰暗面，以及被民族主義蒙蔽而失去大視野。
亦有人說，當局者決定開戰是為轉移國內視線。在當時仍有著相對廣大領土的奧國，國內不同民族的民族主義情緒令當局須尋找團結的藉口。在德國，左翼社民黨的崛起讓傳統精英深深不安(在1912年大選，社民黨取得35%票成為第一大黨，開戰後社民黨基於民族主義支持戰事)。在英國，懸峙國會和愛爾蘭鬧獨立也令政爭激烈。俄羅斯皇室力求解決國內高漲的革命情緒。有說要攘外應先安內，但國內問題多多還對外兇狠的例子卻不少。第三個啟示，就是慎防有些領袖搞不定國內，就將外國勢力當做箭靶亂玩外交手段。
霸權爭奪戰
一個近年流行講的一戰起因叫「修昔底德陷阱」，簡單講就是霸權爭奪戰。這個詞彙得名自古希臘學者修昔底德，他在《伯羅奔尼撒戰爭史》一書中描述雅典和斯巴達如何為了爭做古希臘的霸主而開打，一位現代美國政治學者因此創出「修昔底德陷阱」一詞，形容一個傳統大國和一個崛起中的大國為了爭奪世界霸權終須一戰。在傳統大國而言，應在崛起中的大國羽翼未豐前斬草除根，而崛起中的大國亦會感覺要搶走霸主地位就必須展示實力，或是搶在傳統大國開打前先發制人盡地一搏。
將這理論套在一戰，就是崛起中的德國想挑戰英國，具體表現就是軍備競賽和爭奪殖民地。不過有論者批評，英國和德國的競爭只是當時多角競爭的其中一個，英國是島國和海軍強，德國是陸軍強且殖民地甚少，本來不成直接競爭，某程度上英國和法國的競爭史更長，但他們在一戰中反而是盟友。
一個關連的一戰起因是同盟關係。奧國因跟德國和意大利結盟，自感有靠山而敢開戰。不過意大利並沒參加奧德一方，反而後來加入了英法俄一方。雖然嚴格來說意大利簽的是守備同盟，奧國主動開戰的話沒必要參戰，但這樣做還是相當那個。兩個啟示，一是誰是對手誰是盟友可以有很多因素影響，二是盟友不一定可靠。
那位美國政治學者說美中交惡也是「修昔底德陷阱」。雖然兩國沒有(或還未)開戰，但這個例子可能比一戰更接近詞彙原意。現在中美兩國高層之間的競爭意識強烈，美國政商界精英普遍對中國的開放步伐放慢(如長期限制外資入境)和民主化無期失望，愈來愈多人認同既然美中是敵不是友就應該趁中國未完全追上美國將其壓下來。但我們也看到中方在貿易戰開打後開始變得低調，大陸傳媒減少大吹強國夢和胡亂攻擊美國。這大概是出於陸方有感仍未具體能跟美國全面抗衡的實力，或擔心反檯的經濟衝擊和風險。
有論者就反駁說，美中之間貿易這麼頻繁，真的會為爭權而開戰，放棄這商業利益嗎？從長遠看，國家霸權所帶來的利益大於眼前利益，現在的貿易額不一定成重點。有研究就指出，一戰前兩大陣營間的貿易也是很頻繁的。所以有些人說，美國在香港這麼多生意，怎會取消香港獨立關稅區地位，請看看美中之間更多生意啦，貿易戰還不是在打了？
最後一個啟示，雖非一戰起因，卻見於一戰的結果，就是帝國的瓦解和國際的變化可以如此的快。經過一戰，德國、奧國、俄國、土耳其的帝制被推翻，原本廣大的帝國也分崩瓦解。一個國家儘管表面看來強大，其實受不住意外衝擊。而雖說根據「修昔底德陷阱」，一戰是英德爭霸，但戰爭結果是兩者元氣大傷，美國漁翁得利。所以開打的風險很大，頭腦清醒的話其實是可免則免的。美中貿易戰來年會否各退一步海闊天空，還是全面開打，仍須觀察。
文：假才子(傳媒工作者、比較政治碩士、假大空冒牌才子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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