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15 06:00:00

【觀察】香港政策研究困局何在

香港政黨的政策研究不濟已不是新聞，這也不能全怪他們，因為香港政黨政治體制本身就有其局限性：佔半的功能組別議員令各行業界利益難動分毫，行政主導的政府、特首不能有政黨背景，更令泛民建制最終只淪為支持或反對議案通過的投票機器。政策研究最多只能起監察而非參與施政的作用，因此他們寧願將絕大多數的資源擺放在地區工作而非政策研究上面。可政策研究水平差劣，卻並非完全和資源分配有關，而是牽涉到最基本的政策概念與邏輯問題。

當談起政策研究，很多人都聯想到大量數據資料、法律條文分析等等，這當然需要大量資源時間，甚至涉及到學者與專業顧問的範疇，然而數據資料是死的，如何找出現有政策的問題所在、作出何種建議能令狀況改善、或至少透過在利益重新劃分的過程中讓自己關心的階層獲益，這種政策邏輯思維才是真正重要的部分。由於現時香港政策大多涉及到資源劃分與成本效益問題，所以任何人提出政策方向至少應該具備基礎的經濟學知識。作為政策提倡者應該了解到自己政黨立場為何，支持或反對不同政策之間的立場是否一致，以及各項政策抉擇究竟會令何者得益而何者受損──只可惜政客在這方面的表現實在是差強人意。

就以民主黨為例，幾位立法會議員尹兆堅、林卓廷、胡志偉、許志峯等，最近都很積極在政黨宣傳平台和媒體作出政策評論和分析，以顯示民主黨在政策研究方面有一定能力。然而這裡已不止一次指出過他們都犯上了不同的政策邏輯錯誤：例如尹兆堅指香港房屋問題猶如「麵包與麵粉」問題，在有限的土地供應下房屋利益只能是利益再分配，但隨後他卻表示民主黨支持「首置盤」，這亦即若認同將原先能興建公屋的資源轉向津貼月入高達七萬的家庭。

林卓廷說林鄭的交通津貼是「抄」了民主黨建議以地鐵股息津貼票價的「橋」，並鍥而不捨地建議林鄭應如何進一步用盡港鐵股息，但卻不明白政府的收入是一個整體，地鐵股息自然也只是收入的一部分，交通津貼的設定本來就應以政府的財政狀況而非地鐵盈利有多少來衡量，林明顯是搞錯了方向。許智峯說隧道分流解決不了塞車問題，因為他搞混了分流不是為了解決繁忙時間鬧市塞車、而是舒緩整體的塞車狀況，以及讓市民能選擇更有效率路線，而非一味貪平往同一條隧道擠。胡志偉語出驚人指林鄭白居二恆常化是看政策「不夠通透」，然後語出再驚人地建議往後居屋只售予白表申請者──胡議員大概忘記了，居屋最初的設立，就是為了透過公屋富戶置業改善生活質素之餘，同時騰出原有單位的「旋轉門」；民主黨一邊批評綠置居拖慢公屋戶上樓時間，另一方面又要拆掉多年行之有效的「旋轉門」，政策邏輯究竟在哪？

別亂引數據急下結論
香港政黨要提升論政水平，並不一定要花費巨資成立智庫、聘請大量研究助理、每月公布這個那個施政藍圖，其實搞清楚一些基礎概念已可。最近黃碧雲在NOWTV的時事節目上大談水務政策，就是一個很好的教材。首先，我們必須明白數據之間的關係，而非胡亂擺在一起就急急下結論：黃說每年我們買東江水的成本是48億，但興建一座海水化淡廠的成本不過是40億，所以非常抵買云云，但其實兩者之間根本毫無關係，因為香港海水化淡自給自足的真正成本除了建築費外，理應是一旦興建足夠化淡廠後每年的總運作成本。

其次，政策分析不能只看數字資料，也要明白現實政治的制約之餘，再加上一點點國際觀：黃碧雲說以色列由缺乏水資源變成可向鄰國出售淡水的例子很值得學習，香港參考此例長遠來說也能賣水給大陸云云：可她知道香港還要再興建多七至八座海水化淡廠才能確保水源自給自足？要知道這不是在玩《Sim City》，香港根本沒有足夠的社會資源和人手一次過興建七座化淡廠；海水化淡廠由前期勘察到最後落成需時七年，要達到水源自給自足的年份都已長遠到難以計算得到，還要說香港賣水給大陸，豈非痴人說夢？還有，黃碧雲知道以色列之所以能出售水源，是以漠視領土內巴勒斯坦人長期缺水問題作為代價嗎？難道香港為了賣水給大陸，就要參考以色列犧牲「低端人口」的做法？

但最基本卻還是搞清楚資料的真確性。黃碧雲說在立法會工務小組看到每座化淡廠造價只是40億，其實已是2013年的估值；早在2015年水務局已將化淡廠興建預算增加至93億，而黃碧雲早前還剛剛通過了海水化淡撥款的的財委會議案，難道她在表決時連文件也未看清楚？不少香港市民只見黃碧雲說了些漂亮說話就沒頭沒腦地支持，但卻不知道海水化淡廠興建撥款是以48票贊成0票反對壓倒性支持通過，證明香港政策，很多時與「建制 vs 泛民」、「本土 vs 中國融合」無關。提高政策研究水平，市民也要加一把勁作出監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