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醫科生第一天甫踏入兒科病房，便聽到一位院友說：「這裡曾開了一刀，現在已痊愈了，看這疤痕像不像微笑的嘴巴？」伴隨著一陣笑聲。說話的人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體形瘦削，樣子平凡，但臉上燦爛的笑容、還有沾在眼角那滴淚水令人印象深刻。病房同事告訴我，輝仔樂觀愛開玩笑，常常笑到「標眼水」。
輝仔患有「慢性肉芽腫病」，屬於一種遺傳性先天免疫力缺乏症，他兩名哥哥因此已經相繼去世。輝仔的病情反覆，經常要進出醫院打吊針及接受抗生素治療。醫生每次為他檢查時，他都很主動地掀起衣服，又常指著「微笑的嘴巴」逗樂我們。
當實習醫生的時候，我再次在血液及腫瘤科病房遇到準備接受骨髓移植的輝仔，想到有希望擺脫病魔的折磨，他也顯得十分興奮雀躍，對前景充滿盼望，笑容也比之前更燦爛。
可是骨髓移植後，身體器官發生排斥反應，特別是腸臟。他每天不停地腹瀉、腸道出血和潰爛，痛楚難耐。我們每次慰問他的時候，他總是努力地擠出笑容、指指肚皮上「微笑的嘴巴」。日子久了，他愈來愈辛苦，開始撐不住。造物弄人，實習期的最後一天傳來噩耗，輝仔因為嚴重併發症被送入深切治療部搶救，最終離開了我們。
當時初出茅廬的我，有點接受不了，病是治好了，卻死於治療的副作用，替他感到不值。輝仔，謝謝你在我當醫科生時的陪伴，也不會忘記你的笑聲和「微笑的嘴巴」。
(醫院管理局感人故事系列之四)
作者為香港兒童醫院兒科副顧問醫生蘇文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