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政治太多,連自己都悶了,罪過罪過。不妨由胡錦濤上月中訪美期間的一則小插曲說起:鋼琴家郎朗獲邀到國宴演奏,其中《我的祖國》引起「反美」疑雲。事緣此曲跟國歌一樣本是電影主題曲,該電影以「抗美援朝」作題材,有句子以「豺狼」比喻美軍,還不算公然冒犯?一時引起各方爭議,又爆料郎朗有官方青年組織頭銜,促使他發聲明指選此曲因情感優美、勸諸君勿將藝術政治化,連白宮發言人也出來打圓場。
主修文化研究,當然不同意「藝術政治化」說詞,從來「文化」的表述、生產和接收都與其社會的物質條件與政經邏輯密不可分,定義某地文化必然是有目的之話語權爭奪,以為文化等同風花雪月者正看不透這微妙的張力:由創作到解讀,都存在無意識的投射和想像,這些都有其物質基礎。白宮演奏「我的祖國」反倒「彰顯」美國怎樣包容其他歷史立場;抗美援朝的冷戰歷史雖已塵封,拿此事來指涉反美卻顯然仍持冷戰思維。想起當年得獎紀錄片《從毛澤東到莫札特》拍攝中國開放後,著名小提琴家Issac Stern探訪北京的「破冰之旅」,音樂交流刻劃文革傷痕,西方眼光卻不減動人;數年前紐約交響樂團到北韓交流也入鄉隨俗奏朝鮮民歌《阿里郎》,難道又是親近邪惡核心了?
我不是音樂學專家,卻正因從小到大熱愛民俗音樂,對於其源起、流傳演變以至碰上現代的商業與政治時的作用格外敏銳。在當下同質化的世界,民俗音樂常被看作是少數文化的發聲載體;但同時有人提醒「世界音樂」分類本身的西方中心與商業包裝,往往把各有歷史與特色的少數文化變成了只是大雜燴的偽多元產品。少時受朱哲琴的音樂感動,也沒去計較她是否藏人;直至近年那個包裝得像模特假人的薩頂頂在西方大熱,聽了三句便聽不下去,耳朵直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