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睇與否 在乎誰是對手

劉德華監製、邱禮濤執導的新戲《談判專家》剛於周四(6月13日)在香港上畫，劇本改編自荷李活經典作、由加利格雷(Felix Gary Gray)執導的《冇數講》(The Negotiator/1998)。原版由森姆積遜(Samuel L. Jackson)飾演遭同袍陷害而劫持人質的談判專家Danny Roman，以及由奇雲史帕西(Kevin Spacey)飾演負責「講數拆彈」的另一位談判專家Chris Sabian，在港版分別變成由劉青雲飾演的卓文偉和吳鎮宇飾演的謝家俊。

說來慚愧，《冇數講》當年在香港上映的時候，我不過是個準備重讀中五會考班的十幾歲「死𡃁仔」，哪有足夠零用和見識，讓我可以從老遠的新界北「出城」睇戲增廣見聞？奇就奇在，廿幾年來一直無緣看到，記憶中就連睇電視見到三大英文頻道(明珠台、ViuTVsix、HOY國際財經台)預告首播或重播亦一次也沒有。雖然現時在Disney+有得點播，但端午節放假睇《談判專家》優先場之前，始終沒有機會從頭到尾看一趟原版，也不知道港版有何改動──後來看報道才知道，邱禮濤改編劇本時將Chris Sabian的角色設定稍為改動，謝家俊在一次意外後(跟劇情有關)決心離開警隊，轉職社工，冀在個案出事之前已經解決問題──總之在「完全無知」的情況下直接入場。

其實單憑「劉青雲與吳鎮宇繼《喜馬拉亞星》之後相隔19年再合作」這一賣點，也足以令大家乖乖打開荷包買飛。至少我是這樣認為：劉青雲喎！吳鎮宇喎！根本就是雙重信心保證吧。意思是，就算電影不幸「出咗事」甚至「出晒事」，但以個人表現來評分，這對「Honey」(去年吳鎮宇在《第4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宣布劉青雲第三度「封帝」時，他這樣稱呼對方)也不會「有事」，何況今次《談判專家》又有《冇數講》作為故事基礎，發生意外的機會率大大減低。

坦白講今次也不是沒有「意外」，只是屬於細微細眼之處，觀眾未必會留意得到，個人而言那場在觀塘拍攝的飛車追逐戲的確令人「出戲」，因為《談判專家》以九十年代作為時代背景，然而那些街名牌卻隱約見到是左右兩邊有黑色箭嘴圖案，這些都是路政署2005年斥資1,500萬港元實施「更換街道名牌計劃」後才出現的新版街名牌，大概是邱導和攝影師「roll機」期間也忽視了這一點，最終透過大銀幕放大呈現，雙眼根本無法避開，或多或少擾亂了觀影情緒。

之所以要花些篇幅記下這一點，並非為了恥笑或「唱衰」，反而是因為我頗喜歡這套戲，就會覺得假若那個穿崩位沒有出現的話有多好，須知道細節從來是決定勝負的關鍵，難免覺得有點美中不足。純粹的以戲論戲，我給予的分數頗高，因為整齣戲全長120分鐘，可說是毫無冷場，就算劉青雲與吳鎮宇同場對戲的機會不算很多，只有社署、警局、開車「走佬」和健身中心大戰的幾場戲，但單單睇劉青雲演「獨腳戲」也令人拍爛手掌了。在很多場群戲之中，他飾演的卓文偉都充分發揮其「核心」功能，徹底主導氣氛，你會感受到他面對冤案的不忿、不解和不安；另邊廂，與警方「講數」的過程中，本身就是談判專家的他，又因為以往累積豐富實戰經驗而顯得運籌帷幄。整體來說，劉青雲今次由頭帶到尾，演出的平均分，較他成功「封帝」的《神探大戰》(2022)還要高，相信明年(第43屆)他再爭「金像獎」影帝的機會極高。

礙於故事設定，相對於劉青雲，吳鎮宇的發揮空間有限，但依然交出應有水準。他們二人同場的幾幕戲，觀眾絕對能夠感受到何謂「好戲」，意思是他們的演技好到一個程度，你會看不見任何劉青雲與吳鎮宇的痕跡，他們都將「演繹角色」的力度壓至最低，將「演戲」變為無形。在鏡頭前站着的只有卓文偉和謝家俊兩個人，他們既享受演戲，亦享受跟這位拍檔兼老友一起演戲。好睇與否在乎誰是對手，正如吳鎮宇為宣傳新戲，亮相《The Do Show》接受「Do姐」鄭裕玲訪問，這個專訪好睇到不得了，好睇在受訪者夠真、夠坦白，當然也要Do姐有江湖地位夠膽問，當聽到「Sam哥」回應為何由原名吳志強改名做吳鎮宇，因為「你同景黛音、湯鎮業呢啲名一拍落去好似……你永遠贏唔到佢哋！」或者他形容另一位老友黃子華為「臨老發圍」(字幕寫「大器晚成」，絕)，都令我一邊看一邊忍不住大笑。

說到底，一個訪問好睇與否，不能夠單靠技巧，而是看訪問者與受訪者雙方。Do姐識得問，都要Sam哥肯答，缺一不可。就如《談判專家》最尾一幕，要是吳鎮宇跟劉青雲不是相識幾十年的老友，吳鎮宇又怎會夠膽向他說：「我哋南亞線(義工)爭你啲咁嘅人才」這句對白？我相信九成九是Sam哥即興爆肚──應該係，除非唔係，有機會我會面對面向兩位當事人求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