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紀前的「廟街文學」

到神州書店找老闆歐陽文利先生聊天，忽見書架上放了幾本薄薄小書，用透明膠袋包著，上面有歐陽先生標示的四個大字：「廟街文學」。筆者把架上剩下的四本小書買走，回家一邊讀一邊回憶六、七十年代廟街的風光歲月。

昔日油麻地廟街有「平民夜總會」之稱，四、五十年代，甚至六十年代出生的香港人對廟街有共同回憶。筆者1967年上中學，第一年跟足學校規矩到指定的校服公司訂製校服，價錢當然不便宜。第二年同學們已懂得聯群結隊到廟街街邊檔做校服，衣料任揀，校服褲可做暗袋、斜袋，最過癮的是褲腳寬度可自由選尺寸，記得18至20吋最流行，超過22吋的喇叭褲只有「飛仔學校」學生才有資格穿。選定校服質料(尼龍、的確涼、免漿熨)、尺寸，留下少許定金便走人，繼續我們廟街一夜遊。首先是醫下個肚，街邊檔豉椒炒螺不可少，再來一碟鑊氣十足的乾炒牛河，加上兩三碟小食已大快朵頤。飽肚後開始欣賞平民夜總會街頭節目，那些年，廟街街頭遊樂文化雖然老套但百看不厭，榕樹頭附近空地，有江湖賣藝例如心口碎大石、吞火劍、喉嚨頂長矛、鐵線纏身玩自爆……等等。

硬功夫之外，廟街到處可見令人血脈沸騰的hardcore成人讀物，例如《老爺車》、《咖啡屋》、《迷你》、《Playboy》、《Penthouse》……如果嫌這是雜誌圖片太露骨，可選擇到地攤或車仔檔挑選其他類型書籍，有醫卜星相、古典文學、通俗小說，更多的是色情小說。筆者今天特別要介紹其中一個系列的色情小說，根據書後提供的出版書目，此系列至少出了36本鹹濕小說，每本薄薄16頁，約6,000至7,000字，沒有插圖，沒有售價，出版社名稱地址欠奉。

這系列小說距今已逾半世紀，能保存到今天以饗讀者的僅神州書店。歐陽先生特別給它改了一個戲謔的名稱：「廟街文學」。歐陽說：很多年之前，有人把一包包的東西拿到中環神州書店，拆開一看原來是全新的書仔，封面圖畫和書名以紅藍為主色，驟眼看與一般流行愛情小說無異，閱讀內文卻別有洞天。文章開始幾段作者以懶有文藝腔的筆調，勸喻世人追歡逐樂、縱情酒色要有限度，不要玩物喪志，否則恨錯難返云云，接著的幾千字便是描寫沉淪的男女主角如何大玩性愛遊戲。

據說，這系列的色情小說早年曾在廟街免費派發，希望好色之徒看完後光顧附近色情架步。歐陽文利先生當然不會認真把這系列的小書視作文學書，標示「廟街文學」，只是把它當作廟街一個時代的標記和回憶而已。

早年廟街其實真的有很多文學書，以很便宜的價錢便可在廟街書攤撿到好書，有緣者更可買到名家的簽名本。以前舊樓清拆、搬家或大宅清理廢物，很多舊書便由清潔工人清走，部分會流到廟街平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