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我到浸會學院讀傳理系,傳理系規定,所有學生要選修別系一兩個課程,翌年我便選讀司馬長風先生的「中國近代史」。半世紀之後回憶這段師生緣,仍然記憶猶新。
司馬長風本名胡若谷,又名胡永祥、胡欣平、胡越、胡靈雨,另有筆名秋貞理、嚴靜文、曾雍也等,我們都叫他做胡老師。司馬長風著作等身,聞名久矣,我是慕名報讀他的課程。新學期開始,我第一時間跑到司馬長風的辦公室找他簽名註冊,這是我第一次面對面接觸司馬先生,他笑容滿面邊說謝謝,邊在我的註冊紙上簽了名,收下我這個別系學生。
每周一課,司馬長風以其抑揚頓挫、悅耳動聽的國語(普通話)從辛亥革命講到軍閥混戰、國民革命軍北伐,從中共起家,講到國共合作,然後是國共內戰,最後是共產黨建立政權、把蔣介石政府趕到台灣去。司馬長風的政論文章反共立場明顯,但他授課時盡量點到即止。整段國共鬥爭歷史,他娓娓道來,每一課絕無冷場。1977年,許定銘的「創作書社」替司馬長風出版了《中國近代史輯要》,書的內容基本上是司馬長風在我們課堂上授課講過的。《中國近代史輯要》甫出版便成為當年暢銷書,加印了好幾版。
司馬長風五十年代已經是香港知名作家、政治評論員,文章散見各大報章,五十年代初他和友人合辦「友聯出版社」,出版《祖國月刊》、《大學生活》、《中國學生周報》、《兒童樂園》等刊物。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司馬長風在香港文壇和政治評論方面扮演重要角色。筆者上完司馬長風「中國近代史」的課後,因為要專注傳理系繁重功課,加上司馬先生後來只是兼課性質,回校時間少了,我們便沒有聯繫,但仍繼續關注他的著作。1980年司馬長風飛往美國紐約探親,豈料甫抵步埗便中風昏迷,不久逝世。1980年5月8日,波文書店老闆黃孟甫在灣仔百樂門酒家替司馬長風餞行,據與會者之一的方寬烈憶述,當晚所見的司馬長風,面色有點蒼白,但未見老態,司馬長風還說他的《中國新文學史》頗暢銷,準備再版。飯敘後兩天司馬長風便離開香港,料不到抵紐約下機突然昏厥,太太接機後馬上送他往醫院,延至6月25日離世。
筆者在這裡要補記司馬長風一筆政治帳,因為他的警覺,救了多條人命。司馬長風1949年從大陸去台灣再來香港,他參加了香港「第三勢力」活動,所謂第三勢力是指要走「既反共又反蔣(蔣介石)」的第三條路線,這股勢力受到美國支持。第三勢力部分激進主持人企圖空投「義士」到中國大陸執行「策反」任務,並且已徵集一批青年「義士」在太平洋塞班島進行軍事訓練,1951年12月司馬長風被派往塞班島作政治教官。訓練空投期間,司馬長風驚覺如此簡單的訓練便妄想把青年空投到中國大陸,無疑是送死!他不忍見到這些青年被利用,作無謂犧牲,他和訓練學校校長商量後提出解散學校,取消空投訓練,安排學員離開塞班島。
司馬長風的醒覺激怒了司令官蔡文治,蔡把司馬長風囚禁起來,後來司馬長風恢復自由返港,從此便放棄政治活動,轉而專心著述和教學,成為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