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前,因緣際會,認識了位變性人。 記得那日的天空澄藍得徹底,沒有瑕疵,秋天的風爽快得像個初戀情人的吻,令人戀戀不捨。
我們在一個綠意盎然的地方見面。她是位六十多歲的變性人,由男變女,完整的手術,即把男性所有的部分切除,換成女性的。她稀薄的身影來到我面前,我為她遞上了杯咖啡,她雙手緊緊接住,刻意沒有和我對上眼,就像我是個嚴苛的法官。她給我的感覺很拘謹,皮膚很白,仔細的話能看到妝化得很厚,睫毛很長,身子薄得猶如一塊葉片,也像一紙風箏,好像只要風一大,她就會被吹上天空。
我坐在她身旁,感到很不自在。我一直引以自豪的素質蕩然無存。那個理性的自己,深信人權和自由。這代表每個人都對自己性別的有話語權,也意味我應該平等地看待眼前這位女士,尊重她的權利和選擇。
但真正的我內心相當恐懼,我無法解釋這部分的自己。我出生在父權社會,被賦予了作為男性的先天優越感,那一部分的我充滿野蠻的本能,且尚未被教化。自然,就把眼前這個男性當成了怪物。這個勇敢地追求自我實現,甘願把自己的身體改造成為女性的人,讓我感到害怕。
我為有這樣的一面感到內疚。就在此時,她開口說話,淡然,不帶絲毫感情地交代了自己的一生。她的選擇、她的覺悟,還有在她手術後被妻子嫌棄,趕了出家門,兒子和她斷絕往來,不再把她當父親。到最後,我問她,你有沒有找到另外一個男伴? 她說沒有。「我真的只想做一個女人而已。」她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