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迷信,總覺得每年年尾出現一些突如其來的名人或藝人離世消息,先有瓊瑤選擇翩然歸去,然後不足一星期再傳來中山美穗離世,大家即時想起當年曾經在影藝戲院無間斷上映超過一年的《情書》,裡面一句「你好嗎?我很好」言猶在耳。若問2024年大家過得好嗎?不知多少人會答「我很好」,但回顧2024年香港影視作品,普遍都是「不好」。
「不好」並非票房,今年甚至堪稱香港電影豐收之年,作品接二連三打破紀錄,先有年中《九龍城寨之圍城》本地票房衝破1億,之後是年尾的《破.地獄》,自11月開畫至今破了香港多達十項票房紀錄,截至12月中公布票房收逾1億3千5百萬港元,正式成為港澳地區第一最高票房華語片,而且電影還在上映中,據稱新年還有加長版上映,證明生人不止要破地獄,還要破紀錄。「不好」的其實指主題,《九龍城寨》、《從今以後》、《我談的那場戀愛》、《焚城》、《破地獄》乃至《久別重逢》等,雖然主題不同,結局有喜也有悲,但離不開都存有一份陰霾,是2019年以至疫情以後香港創作人都以抑壓及沉重來作起點,有同行曾形容為一份「失敗者情意結」,而這份情意結也為今天的香港觀眾取得共鳴。放肆大笑可以嗎?且看即將來臨的2025賀歲片能否創造佳績。
動畫方面,有人說2024是動畫界文藝復興的年代,先有《亂馬 1/2》REBOOT,《龍珠》也在年中鳥山明仙遊後推出2000年繪畫的《SAND LAND》動畫劇集與劇場版,之後有全新延續作品《龍珠DAIMA》,悟空比達以至一眾Z戰士齊齊回歸變小朋友,無論故事和作畫都比之前的《龍珠超》要好,另外還有《BLEACH》、《魔神英雄傳》續作,Netflix又重新上架《賭博默示錄》,全都是伴隨70-80後如今已成為Kidult成長的作品,當然論人氣始終不及集UFO與幽靈題材於一身的《膽大黨》,高速婆婆完全實現可愛即正義的名言,其現象級影響力對上一次可能已要數到《鬼滅之刃》。不過這套2025年作品內裡蘊藏的其實都是大量80-90年代致敬元素,從大玩特攝風格的片頭曲、男主角叫高倉健(這個梗時間線更早)、小桃扮阿部寬,到最近一集大家互唱《男兒當入樽》主題曲,賣的都是一股日本電影、動畫及次文化的情懷。
廣東歌文藝復興
如果日本動畫來了一次文藝復興,那麼香港不少影視作品也來了一次廣東歌的文藝復興,從《破.地獄》許冠文跟黃子華在舊式茶居唱的那一場《客途秋恨》,歌寫的是清代文人與妓女一份落泊漂流的愛情故事,父母一輩一提起歌名便會唱「涼風有信 秋月無邊 虧我思嬌情緒 好比度日如年」,如今我們會改口唱「今日天隔一方難~見~面~」既是許冠文夫子自道,也同時是生人與死人、離港子女與留港父母的關係寫照,畢竟如今香港「客途」、「秋恨」也太多。
《客途秋恨》雖由粵劇前輩白駒榮、新馬師曾等唱紅,但後來張國榮也唱過,摱車邊納入九十年代,之後《爸爸》中劉青雲與谷祖琳因一曲而「定情」(肯定愛情不離不棄與忠貞)的《這是愛》,林敏聰跟林敏怡兩姊弟雙劍合壁,1981年許鞍華導演、周潤發主演《胡越的故事》插曲,當劉青雲獨個兒唱著:「這是愛 似驟來今朝已驟然失去」,再憶起跟太太二人從前片段,淒美、哀怨、憂鬱,概括了夫妻無限溫馨卻短暫的緣份,「悲世事常變幻 轉眼一空」,世界上不是所有別離都能好好道別。
要數90年代廣東歌文藝復興的重鎮,是年中在香港播放的《繁花》,王家衛同時寫給上海跟香港的一封情書,透過影像故事反映出兩地人在同一時代不同空間的互相牽扯。有勇有謀同時有情有義的寶總從香港到上海努力開拓一片天,先後遇上三位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每個女人都擁有一首主題曲:跟日本相濡以沫的玲姐是《赤的疑惑》:「逝去舊夢 願你拋開 懷緬舊事 徒令感慨 求求你 讓我躲開 明知跟我沒將來」;跟李李的是王傑和葉歡《你是我胸口永遠的痛》,李李一直凝視的寶總並非寶總,而是外表一樣卻已經離世的前度,而且眼前的還是個間接把他害死的仇人;最後最難割捨也是王家衛最偏心的汪小姐是王菲《執迷不悔》,詞還要是王菲自己寫:「我還能用誰的心去體會 真真切切地感受周圍 就算疲倦 就算是累 也只能執迷而不悔」,明知那個男人愛的不是自己,可自己就是一頭栽下去,最後能灑脫離場,是修為也是福氣。
2024太多好作品未能盡錄,不過都未有一套作品能撼動我觀賞《繁花》時的激盪。其實汪小姐還有另一首主題曲正好用來展望2025,是溫兆倫的《隨緣》:「進進退退如何能永久 冷冷暖暖都必須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