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式離婚》由著名劇場人黃詠詩於2010年編劇,來到2025年作第四度重演,經過15年,香港變得不一樣,劇本和演出是否也注入新命題和元素。甚麼叫「香港式」?相信就是「具有香港風情、味道、特色」,那麼「香港式離婚」便是具有香港風情、味道、特色地進行一項有關夫婦分離的活動。因為「香港式」這三個字,入場前不免注入無限遐想。
但「離婚」這個命題可以存在新元素嗎?「一對夫婦為甚麼離婚」,冷靜又客觀地抽離想一想,離不開都是「我不再愛你」,無論是一開始被熱戀蒙蔽經相處後發現「你不是對的人」,還是直截了當一點就如劉嘉玲跟黃子華說成是最浪漫的「因了解而分開」,說穿了其實都是「我不再愛你」,那份愛不足以讓雙方繼續一起走下去。《香港式離婚》故事簡單,就是一對即將迎來「珍珠婚」(30年)的典型中產男女,在經歷多年來累積的互不理解、互不關懷、互不同情的情況下,在二人關係冷卻至冰點時,出現了一位年輕漂亮、希冀愛情同時卻率真任性的女生,兩男一女構成一種「IDEA式」的疑似三角關係,概念性偷情讓一對冷感夫婦重新築起戀愛本應存有的嫉妒與佔有慾……又或純粹是人倫間最基本的慾望,一切無關愛情?
劇中劉嘉玲一直拿著在床上找到認為是黃子華跟楊淇的偷情證據,黃子華卻強調:「偷情只是一個IDEA」。如果真如他所言偷情至婚姻都只是一個意念,那麼我們是否只要將意念一改,一對夫婦便可以從此從貌合神離換轉成長相廝守?當妻子一心認為丈夫偷情令自己很傷心,林夕卻提醒你「何不把悲哀感覺假設是來自你虛構」,又或最後一幕劉嘉玲跟黃子華的互相詰問:很多年之後回看今天的離婚決定,到底是放過對方,還是錯過對方?
離婚是放過對方 還是錯過對方
《香港式離婚》重演,據知主要源於黃子華過往看過此劇後深深愛上,最後聯繫上黃詠詩,因此誕生了2025這次明星級的第四次重演。念念不忘,必有迴響,黃子華除了相中文本上對婚姻這個題材的深邃挖掘之外,男主角性格寡言內斂相信也是他示為演技上再次摸索昇華的一次挑戰。從《破地獄》到《香港式離婚》,黃子華讓觀眾看見了更多「不響」的內心戲,不再單單透過語言表達的情緒轉化,這種轉化作為追隨子華神的粉絲定必感受得到,並樂於見證自己偶像沒有原地踏步,願意作出改變及昇華。
飾演妻子Laura的劉嘉玲,她的吸引力早已於從影超過四十年的大銀幕完全展現給觀眾看,不需要再證明甚麼,如今站在舞台劇上的她,卻讓我們再次以一種「全身」和「全新」角度觀賞她演出。只可說劉嘉玲的魅力沒有一絲被歲月磨損,Laura這個角色既是代表女性為情愛與婚姻發聲,鬧丈夫的無聲欺凌、鬧丈夫對自己的冷落、最後鬧自已一身的刺針與矛盾。同時,她也是擔當劇情上「負責幫人從事離婚法律事務的能手,但當感情破裂臨到自身卻不懂如何應對」的一方,體現那份能醫不自醫的無力感。劉嘉玲讓觀眾知道,無論在鏡頭上還是舞台上,她依然光芒四射、奪目耀眼。從王家衛鏡頭下《阿飛正傳》舞女咪咪、到《金枝玉葉》女星玫瑰,劉嘉玲都散發著一份人情練達與感性嫵媚的女人香,而這份女人香從大銀幕轉移至舞台綜絲毫沒有減退,其中一幕穿上高叉及腰的艷紅連身裙,跟想像中的年輕男生跳著探戈,展示男女的互相角力與挑釁,加上那些鋼琴與弦樂,很難不將她的演出連繫到昔日王家衛電影的身影。
飾演疑似第三者Emily的楊淇,是全劇最令人討喜和難忘的角色,以下我只能夠以非理性粉絲的思維描寫楊淇:不敢大聲宣揚有多喜歡楊淇,因為我並未觀看她的全部作品……但我確實非常喜歡她!《香港式離婚》已是她第三次參演同一角色,從2015年演到2025年,楊淇從頭到尾貫穿其中,也多得她有份參演,她所飾演的第三者角色非常合適,是每個男生都想一擁入懷的女生。她在台上的聲調、動作、節奏,舉手投足,每個細節都在牽動人心,到謝幕時做回自己的時候,又看到她真心為人鼓掌和高興的樣子。或許因為最近在觀看《宛如阿修羅》,我甚至將楊淇和蒼井優的吸引力聯繫在一起,那份帶點男性向不拘小節的語調、時而大情大性,時而溫柔宛若……香港怎麼會出現這麼一位既美麗又善良的女演員!我決定要找回家中存放已久的《求戀淇》重新細讀一次。
《香港式離婚》在一個最尋常的三角關係、在最基本離婚元素的框架下不斷深潛挖掘,描寫一對夫婦從相愛、相拒到相欺,從因愛結合到因愛生恨,懷恨地相處到甚至當對方不是人的臨界點,然後契機促使關係一觸即破,兩個人冷靜回想後才發現一段關係已經千瘡百孔:女方問自己為甚麼自己會變得如此歇斯底里?男方問自己為何沉默得像一尊在荒廢寺廟中的佛像,彷彿被逼捨棄七情六慾在現世苟延殘喘。一個本來傾慕的對方,如今卻成為幾乎想手刃的仇人,又或想盡辦法逃避的恐怖對象,數十年來大家一起走過來,回頭發現自己跟對方都變得不像人形。風暴過後,大家面對是一片本來充滿愛的土地被風雨跟歲月摧殘,兩個分崩離析的人幾經辛苦終於靜了下來,好好面對自己跟對方,好好地再一次看清對方的面容,然後溫和地問一聲:我們心底裡追求那份真正的幸福,到底是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