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正義迴廊》入圍香港電影金像獎,角逐最佳導演及最佳新導演的何爵天,第二部執導長片《死屍死時四十四》(下稱《死屍》)改走黑色喜劇路線,前者取材自真實分屍命案,後者則源自忽發奇想的「被動」命案,有趣的是兩者時間重叠,而且都以群戲為主,透過不同年齡、階層的小人物,呈現社會矛盾與荒謬世情。原來何爵天在《正義迴廊》剪接階段,已接到《死屍》劇本,一看已很喜歡,「其實我仍是新人,好想挑戰這題材,覺得好適合自己,創作就要新嘗試,給觀眾新鮮感。」金像獎頒獎禮將於本周日(16日)舉行,《正義迴廊》共取得16項提名,除了入圍兩個導演獎,包括最佳電影、編劇、男女配角等大獎,兩位男主角麥沛東與楊偉倫(阿卵)更雙雙入圍爭影帝,何爵天坦言,「沒想過會有咁大迴響,想過可能入圍新導演,但沒料到入圍最佳導演,更沒想過得獎。」問到最想得到哪個獎?他笑言「手背手掌都係肉」,難以抉擇,若真要選擇當然是最佳電影,因為是對整體演出的肯定。
來自死亡的反諷喜劇
從頭細說,何爵天表示,《死屍》編劇江皓昕(Mr. Pizza)和監製錢小蕙創作原點,始於一宗突發命案,「假如豪宅的3、4樓住戶,發現有人從高處墮下跌落平台,仵工話想入屋由門口搬出去,否則要有吊機車,本來已經好驚,仲要屍體經過家門,無端端變成凶宅,然後再諗What if有具屍體擺喺你門口,一開門半個身撻咗你屋裡,如何處理?」聽來是笑話,對當事人而言則是恐怖驚嚇大整蠱,發現屍體去報警是常識,抉擇的兩難在於香港樓價高得荒謬,負資產等同世界未日,何爵天續說,「黑色喜劇,有別於無厘頭喜劇,因為這故事來自悲劇,悲劇最悲是死亡,這是來自死亡的喜劇。大家怎樣面對恐懼?如何令這恐懼變成喜劇,而又帶有諷刺味道?」
實景與綠幕穿插 難度高
何爵天說是挑戰,不是假話,「廠景和實景拍很大分別,今次有三份之二是廠景,從搭建開始就要設計如何景接景,戲裡的吊船場景要綠幕拍攝,實景與綠幕穿插,還有最難拍的小孩與狗,今次挑戰大過《正義迴廊》。」前作雖有拍群戲經驗,但今次不像主要靠演技的法庭戲,要顧及喜劇節奏與效果,最難拍的兩場,分別是4個住戶10個角色首次同場,爭論如何處理屍體, 以及後段的大堆頭結婚場口,他慶幸有毛舜筠(毛姐)和鄭中基(Ronald)等坐鎮,「見識到他們的功力,如何作為leader帶領群戲演出,Ronald在圍讀時已有提出建議,毛姐很顧全大局,希望其他演員都有戲,特別在意年輕演員有沒有發揮機會。」
劉江一句對白 不同層次
《死屍》雲集老中青三代演員,包括近年較少在大銀幕出現的李尚正(演保安員),以及演老夫老妻的劉江(劉老師)與黃文慧(Bonnie姐),成為不少觀眾心目中的MVP。何爵天指李尚正是厲害的喜劇演員,與呂爵安(Edan)的對手戲更起了帶領作用,劉老師與Bonnie姐這對活寶貝,更是喜感爆燈,他特別提到劉老師,同一句對白,展現不同層次的演繹,活現剛退休長者的心態,「角色仍停留在工作時好有權力的思維,但實質上沒有權力,所以當有人讚兩句就輕飄飄,他常說『我係業主立案法團的財務』,同一句對白,當想威時,劉老師就講得很囂,當想笠水,就話自己只係財務,俗語所謂『一時唔偷雞就做保長』!」
白事變紅事 寓意轉危為機
由「搬屍」玩到接新娘結婚,荒謬絕倫,卻是劇情走向的關鍵轉向,何爵天坦言,「將紅事和白事放在一齊,沖擊很大,為要製造火花,喜慶事但用屍體來拜堂,荒謬感加強很多,《死屍死時四十四》的重要主題是如何重獲新生,如何用喜劇去表達這訊息,用甚麼心態面對危機,這就是的重要主題,香港人或戲裡的業主,如何面對危機與荒謬,特別是留在香港的人,如何調節心態和處理,『四十四』對華人社會是不幸的數字,但換了角度,也可以是正面的事,在外地的港人或全世界的人,是如何面對危機,發現屍體已無得救,唯有自救。」或許,這也反映何爵天作為新導演的心態,面對「香港電影已死」、「影圈青黃不接」的言論,疫境下強制關閉戲院,作為留下來的電影人,唯有努力自救,才漸見香港電影的復甦跡象,
慶幸仍在一起 還懂憤怒
看過《正義迴廊》的觀眾,不難發現戲裡的陪審團,跟「臨海峰」的住戶、保安有異曲同工之妙,就如社會縮影,既有「廢老」、為下一代「設想」的中年、受現實所壓的憤青、勇於闖出去的新生代、被忽視的保安等,各有自身困境,也反映世代矛盾,結尾更上演一場情緒爆發的大控訴,何爵天解釋,「每個角色都壓抑了一整晚,就像香港人也有很多議題想發洩,最後毛姐的一番話很重要,慶幸我們仍在一起,沒有麻木,仍有情緒和憤怒,別要因困境或社會問題,而變得麻木和漠不關心,這是一種精神。」若完場時可一氣呵成聽埋柳應廷(Jer)主唱、黃偉文填詞的主題曲《鹹魚遊戲》,「若果只可看著不能制止/再荒謬生活/也請你撐住/裝作鹹魚都可以暗帶著些怒意」、「所有鹹魚再新鮮一次」,自然心領神會,笑出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