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區政府最新一輪的人事任命中，創新及科技局長楊偉雄下馬，由機電署前署長薛永恆頂上，其實已反映出林鄭對楊偉雄、甚至整個創科局的表現極其不滿。本來新人事新作風，誰料薛永恆上任的第一擊，竟然接手上手遺下的「CUMask」口罩炸彈，引伸出各種利益輸送、效能質疑，以至因未使用專利技術而出現違反《商品及說明條例》疑竇。這顯示創科局要開啟新局面之先，首要任務還是要先拆掉前朝未爆彈。
過往本欄曾於〈政府應扶助創科嗎？未必〉系列文章指出，IT業界奢望於政府成立創科局就能調撥大量資源扶植產業發展，卻不知道只要政府仍然是以舊思維面對新科技，那就算調撥再多的資源也只會在政策層面早早被卡死：例如以Uber為首的共享經濟至今仍未合法化，退一步甚至連找出一個打破困局的辦法都沒有，就是一個最好例子。一旦空有資源而缺乏相應新思維配合，那大量的資源與被賦予的官僚權力，最終更會淪為利益輸送窗口，或至少成為與民爭利、浪費資源的「國企」，令全香港市民成為最大受害者。
香港科技園即為上述眾多例子之中的其中一個。近年為將香港打造成亞洲區數據中心集中地，香港科技園在進行數據中心基建方面可謂非常進取，已不止一次透過不同手段直接干預市場。本來數據中心乃資本密集的基建工程，需要極大的起始投資，因此若依據經濟學的「幼稚工業保護理論」（Infant Industry Theory），先由政府牽頭扶助，待產業發展至一定程度後再完全退出市場交予私人公司接手是無可厚非。而這也是星加坡、台灣等地政府發展數據中心模式。
問題只在於兩點：第一，政府扶助的力度會否過大，以至出現資源浪費；第二，在扶助過程中有否偏幫某特定公司，造成不公平情況。香港科技園首先想到了利用工業邨廉價地皮作為佔地不少的數據中心用地來源，這本來是一個不錯的想法；然而在此之外還再追加高達七八成的地價折扣，就大有問題了。以將軍澳工業邨數據中心用地為例，其本身平均呎價為4000元左右，然而最終批予營運商的呎價卻減至800元左右，若你再乘上高達300萬呎的面積，省下的金錢幾近百億──要知道，在整個2020/21財政年度涉及創科產業的預留開支也不過百億！
在如此廉宜地皮之上經營數據中心的公司，還涉嫌違反與香港科技園的合約條款，將數據中心再分租出去。要知道在數據中心的招標過程中為防投標營運商透過往後分租物業以賺取額外收入，破壞招標過程的公正性，早已於合約列明不能作「二房東」再作分租。然而在將軍澳工業邨用地的個案中，營運者卻正正在享受低廉地價的好處之餘，還再因涉嫌進一步分租予第三方而惹上官非。年多前新意網便就此提出司法覆核，案件雖然最近被判敗訴，但新意網已正式提出上訴。判詞的法律觀點複雜，但案件清楚指出將軍澳工業邨用地享有政府的大幅資助，香港科學園卻沒有採取充分合理措施執行其租約條款。透過上訴，新意網期望科學園糾正自製的不公平的競爭環境，好讓香港數據中心行業能夠健康發展。
數據中心外溢效應會被誇大
美國智庫Good Jobs First研究報告〈Money Lost to the Cloud: How Data Centers Benefit from State and Local Government Subsidies〉指出，數據中心雖對創科產業發展的未來有益，然而作為資本密集產業，它所能提供的各種外溢效應，例如新工作數量、數據連線效率增幅等，往往會被誇大，或至少難以被量度。因此報告建議任何對於數據中心的補貼計劃必須增加透明度，而且每個新增工作崗位最多只應獲批5萬美元補貼才符合成本效益──若以此比例計算，將軍澳工業邨有否因其營運數據中心而促使香港新增接近20萬個職位？心照不宣。
在此再強調一次，數據中心就是一種數據主權，一個地區若能成功建立良好的數據中心體系，長遠而言是會令IT企業因與數據中心距離較短、網絡延遲（Latency）較低，最終選擇在香港落戶。所以政府在這方面給予優惠鼓勵發展，是無可厚非。然而重點卻在於，為了扶植產業究竟代價為何？成本效益又為何？尤其是營運商包括中資背景的企業，或營運商之後賣給中資企業，都難免令人質疑這是否一個「中港融合式」的利益輸送」。
站在IT業界立場，創科局的撥款、優惠全部都是來自市民的血汗稅金和寶貴的土地資源，對他們來說再多的浪費根本不痛不癢，自然是多多益善──今次的受益人不是自己不要緊，那再等下次再成；提醒政府約束往後因扶植產業而產生的浪費，反而會封了將來在這個每年撥款以百億計「IT酒池肉林」分一杯羹的可能性。基於這些既得利益者同是也是資訊科技界功能組別的選民，作為此界別的立法會議員莫乃光在數據中心爭議上表現一直興趣缺缺，閃爍其詞，也就是意料之內了。
所以若要說對創科局新局長有何期許，相比起好大喜功的開創新局，反應先做好為納稅人守好門口的工作，拆掉前朝遺下的利益輸送炸彈，重新建立好一套公開、透明，容許業界公平競爭的資源分配制度。公務員出身的薛局長，這應該是你能好好發揮的範疇。
文：Henryporter(博客無神論者的巴別塔作者、面書：www.facebook.com/henryporterbabel)
立即更新/下載AM730手機APP 體驗升級功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