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為威脅到產油設施而導致油價急升，或許國際的眼光也不至於由敘利亞和委內瑞拉轉移到這個北非國家上面。利比亞經歷長久分裂之後，內戰亦已進入新階段。軍閥哈夫塔Khalifa Hafta領導的「利比亞國民軍」LNA一直控制利比亞西部，同東部被聯合國所承認的「民族團結政府」相互對峙，但隨著過去幾年一直逐漸蠶食擴張勢力範圍，其實力已凌駕後者。
利比亞戰火連連。
一直以來聯合國都希望東西兩大勢力進行和談，但哈夫塔爾都以「準備大選」作為緩兵之計。直至4月4日，哈夫塔認為時機已成熟，開始動用全部軍力向首都的黎波里發動進攻，雙方已進入最後攤牌階段：一般認為，若國外勢力不作任何介入，哈夫塔將會成功攻佔首都。
整件事最弔詭的地方是，哈夫塔最初是卡達菲的心腹愛將，但日後卻因其指揮的乍德戰役大敗，之後被中情局招安而流亡美國，因而一轉而成堅定的反卡達菲主義者。在阿拉伯之春後，哈夫塔由北約安排下回歸利比亞作為推翻卡達菲的重要棋子，其指揮的「利比亞國民軍」前身「利比亞國民解放軍」，就是當日推翻卡達菲的重要力量。然而哈夫塔在利比亞掌握權力後，卻開始行世俗化軍事強人路線，多次嘗試發動政變行動，同時亦拒絕接受聯合國的調停，並認為聯合國背後為美國操縱難以信任，要求進行以俄羅斯為主導的和平斡旋。
利比亞和不少中東國家一樣，是一個部族式伊斯蘭國家，在強人卡達菲政權崩潰後，各宗教和地區部落派系紛紛建立起獨立武裝勢力各自為戰。而在這些混戰勢力之中，不少更和阿蓋達組織存在藕斷絲連的關係，還希望重新將原教旨主義引入政府管治之中。這和哈夫塔的政治路線明顯不符，也直接加劇了彼此衝突；日後伊斯蘭國勢力滲入該區，令形勢更加複雜。除了各種恐怖襲擊和綁架動搖社會根本外，各方勢力亦乘機以「反恐」為名，向北約和美國要求各式各樣的軍事援助，當中哈夫塔之所以能夠逐步獨霸利比亞一方，實有賴於外援軍火。
但可不要譴責聯合國無能，任由事情惡化下去。事實上「民族團結政府」在2016年的成立，就是聯合國多番努力斡旋下的成果。這個嘗試將東西部分裂政權重新結合、同時爭取地區性部落與宗教勢力的大聯合政府，雖然最終仍因塔夫克拒絕放棄兵權歸於中央政府而破裂，但明顯利比亞內戰問題的確因「民族團結政府」成立而紓緩。然而弔詭的是，這種局部團結究竟是否能否利比亞帶來最好結果？卻也未必。
執筆之際，哈夫塔的「利比亞國民軍」已佔領的黎波里機場，並持續向城市西部發動壓制攻勢。軍事分析家雖然認為「利比亞國民軍」佔領的黎波里機會高唱入雲，但這卻同時刺激了原先各自為戰的部落和宗派武裝，團結一致阻止哈夫塔一統天下──這情況就像三國時代董卓入主洛陽後，招來十八路諸侯聯軍討伐一樣，甚至有分析預期基於補給線拖得太長關係，「利比亞國民軍」必難以久守的黎波里而最終撤軍，最終又會回復到對東西對峙狀態。
目前「利比亞國民軍」擁有的產油區每日最高能產出超過100萬桶石油，這令哈夫塔支持的「利比亞國民大會」擁有全國最強的經濟後盾。本來哈夫塔的如意算盤是在的控制黎波里後，再邀請俄羅斯介入調停，複製敘利亞和委內瑞拉模式，迫使歐美諸國承認其實質統治利比亞重要地區的既定事實。但諷刺的是，有消息傳出俄羅斯其實早已和利比亞最大的支持國，阿拉伯聯合酋長國達成密約，以不介入利比亞內戰為條件，換取俄羅斯在敘利亞的勢力不會被挑戰──所以在一眾譴責「利比亞國民軍」挑起內戰的國家之中，竟然就包括了俄羅斯在內。然而另一方面，歐洲諸國中，其實法國一直與哈夫塔有著緊密聯繫，甚至連哈夫塔早前的腦溢血手術也是特別前往法國施行和休養，這又使得歐美並不能達成一致立場對後者施壓，所以利比亞的和平前景，很大程度上仍得取決於列強的利益計算。
利比亞國民經歷8年內戰
但無論如何，利比亞國民由2011年直到現在，已經歷了8年內戰，當中造成了大量的破壞和難民的顛沛流離。加上自從2016年「民族團結政府」成立後戰亂的頻率也減少了很多，現在普遍的民意也是希望利比亞能重歸統一──即使是重新回到軍事強人統治也不是問題。而這自然又會引起一個很多人想到的爭議：究竟當日阿拉伯之春帶來的是好事還是壞事？假若兜兜轉轉以後還是迎來另一個軍事強人，那歐美諸國當日成立禁飛區、協助叛軍推翻獨裁者卡達菲豈非只為他們帶來痛苦？
對於這個問題，其實很難有一個統一答案，只可以說，歐美國家都很喜歡以「防止人道災難」為理由，對各國進行軍事干預。例如當日設立禁飛區的原因，正正是由於卡達菲打算動用軍隊對民眾進行血腥鎮壓。問題在於這些軍事干預通常都有頭無尾，因為歐美國家在推翻獨裁者後，卻又拒絕承擔重建穩定的責任──伊拉克ISIS的興起，正是由於奧巴馬急於從伊拉克撤軍所造成。所以今次塔夫克興兵，美國的即時反應是撤僑；委內瑞拉和敘利亞美國也是以置身事外為優先。或許也是經歷多次焦頭爛額的「人道干預」後得出來的教訓吧。
文：Henryporter(博客無神論者的巴別塔作者、面書： www.facebook.com/henryporterbab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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