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還有經濟學者撰文指「2019還是土地問題」，沒想到不過兩個月後新聞版位已全被醫療問題所蓋過。但其實這也沒有甚麼出奇，因為所有政策的原點也是基於資源分配，持續增加的人才是所有問題的根源。既然土地還是醫療的供應量有限且是彈性極低的稀缺資源，那輪流登上報紙頭版也是很自然的事。可問題是針對人口政策的不少批評，皆反映出香港目前對於「人口政策」四字有很大的誤解。
第一，有人批評指香港特區政府沒有人口政策，其實只是她的人口政策不是香港人喜歡的人口政策而已。只要上網輸入網址https://www.hkpopulation.gov.hk，就能找到特區政府有關人口政策的各項資料。由人口政策督導委員會去到保安局，不同部門不單持續會就人口政策進行相關報告或發言，當年特首曾蔭權指香港要成為「挑戰英美國際級大城市、千萬人口的大都會」，就類同新加坡早年大量吸納收移民的「新人口政策」指標。
第二，特區政府不是放棄爭取單程證審批權，而是中央政府根本不容許下放這項權力。其實自回歸以後一連三任特首，都曾直接或間接嘗試向中央收回單程證審批權。當中董建華是以特首身份直接往北京「面聖」、曾蔭權則由當時與其關係親密的智庫智經研究中心「放風」點出審批權自主的重要性；至於梁振英則於參選政綱承諾「對移居香港的外來人口積極行使甄選和審批權」──但即使他在任內雷厲風行的就雙非孕婦問題「截龍」，始終對單程證問題無能為力。
第三，公共行政有一個基本的概念是，假若有一項措施是你無論如何都不能更動的，那它就不能算是一個政策選擇而只是一項天然限制。試問當權傾如特區首長，也無辦法將單程證審批權爭取回來，要強行違抗中央意旨除了搞港獨革命，還有其他選項嗎？諷刺的是，目前有不少政客明明心知肚明這個前設，卻仍把爭取單程證審批權作為政綱之一，但實際行動卻始終停留於遊行集會，基本上和政治矇騙無異。
第四，坊間普遍流傳，只要單程證審批權問題不能解決，那所有針對人口增加的措施都沒有用。例如政府提倡透過「明日大嶼」計劃的人工島增加土地供應，就有人指出根據推算，人工島只能容納150萬居民，而這剛好就是預計2032年填海完成時新移民增加的數目，所填海只是「益」了這班新移民云云。我想支持這種說法的人真的要想想，是否沒有「明日大嶼」，單程證會就此消失？假若這是一種「焦土」策略，想藉令香港居住環境惡劣至難以容忍、以迫使中央政府就新移民問題作出讓步的話，這還有點邏輯；但如果只是由於單程證問題不能解決就自暴自棄地撒賴，那這才是完全放棄人口政策的做法。
第五，沒有單程證審批權不代表就不能在人口政策方針上進行調整。輿論時常搞混了新移民與大陸遊客對香港的影響，同時太過聚焦於單程證問題也模糊了其他控制人口措施的可能性。目前在東涌、土瓜灣等區的迫爆情況當然不可能和新移民有關，好些年前曾被政黨提出的「陸路入境稅」如今卻再沒有人關注，但明明這就是控制大陸遊客人數的最有效方法。最近養和醫院人潮反映私家醫療系統同樣受到大陸病人衝擊，政府何不引入「醫療服務稅」，以增加非港人病人的求醫成本？
貫徹「香港人優先」的建議
還有最棘手的公屋問題，雖然基於綜援的先例，若我們將居港滿七年就能申請公屋的年期延後，或會招徠無窮盡的司法覆核挑機和爭議，但為何不能在公屋計分制中加入居港年期呢？假若申請者在香港每居住一年就能獲加1分，那土生土長港人對比新移民、以至雙方皆是港人面對「單非」夫婦，在公屋申請上就會擁有相對優勢。以上的建議全都避過了中共的主權禁忌和法律爭議，同時卻又能貫徹「香港人優先」的建議，只可惜政黨與傳媒在人口政策上想像力欠奉，致令問題始終只糾纏在單程證的死結中。
第六，為了反駁「新移民貢獻論」、「新移民填補勞動力空缺」此等說法，有評論不惜指出新移民不少只是「賦閒在家」的家庭主婦、又或是指對香港從沒貢獻的中老年新移民，沒有資格在港領取福利甚至居住云云。這種說法不但是對人口政策的另一誤解，也是非常危險的說法。家庭主婦能對國家經濟提供實質貢獻已是世界普遍共識，日劇《逃避雖可恥卻有用》就是以此作為主題，甚至有人計算出日本主婦實質貢獻產值約為每年300萬日圓。再者，香港人當中也有不少「賦閒在家」的家庭主婦、以及「對社會毫無貢獻」的長期病患者，那若根據這種說法，那他們是否又沒有領取福利以至居住的權利？若以對社會貢獻作為能否留居香港的絕對標準，那低下階層的香港人是否要移出大灣區，好騰出位置予孟晚舟之類的「高增值人士」來港定居？
第七，也是最後一點謬誤就是，太多人搞混政策邏輯和政治立場。兩者最大的分別是後者是以感性推動眾人支持己方主張或向政府施壓，但前者卻需要冷酷的現實計算，以及為整體社會利益而作出各種妥協和取捨。一天搞不清這七大謬誤，人口政策自也無從談起。
文：Henryporter(博客無神論者的巴別塔作者、面書：www.facebook.com/henryporterbab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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