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死了。
在我心中,叻人有很多,其中也有不少是我佩服的,然而,論到偶像,從來只有一個,就是金庸。
我的父母和哥哥都看武俠小說,因此我早在小學四年級時,已看遍了所有的金庸小說,隨後的歲月,看了無數遍。中學時,開始看他在《明報》的社論,連他的社評集也買了看了。
我唸中學時用的英文名是「Louis Chow」,中二時,金庸初次修訂再版他的小說,才知他叫「Louis Cha」,這純粹是巧合。
我的父親是炒股票的,我在幼稚園時,志願是當超人,小學以後,志願是炒股票,但因數學不佳,進不了工商管理,改為投身新聞界。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受到了金庸的影響,不過,既寫武俠小說,又寫社論的人,就我所知,除了金庸之外,只有我一個。不消說的,我的寫作風格,受他影響至深。
有人形容,金庸的文字是「大拙」,完全沒有花巧。看古龍的小說,妙句紛呈,一看就知其妙,看其他的文學大家,從曹雪芹、張愛玲、莫言等等,單看文字,已知其高明。
但看金庸,是完全沒有花巧,甚至絕少使用方言,只是最尋常的白話文,五湖四海所有省份的人都能看懂,乍一看,看不出其妙處,但偏偏又令你放不下手,而且明明看過一百次,重看時,也百看不厭。你看其文字清淡,意圖挑剔其敗筆,卻偏偏一個冗字也挑不出來。
十年前,我自認是金庸小說的專家,但這幾年,看了新垣平(如《劍橋倚天屠龍史》)、陳墨(如《細讀神雕‧問世間情是何物》)諸人的論述,方知道自己夜郎自大,完全不夠班,也知道,金庸筆下的細微之處,是那麼的深入,那麼的高明。
很多年前,李天命對我說:金庸很自傲於他辦的《明報》,但在很多很多年後,《明報》將是微不足道的東西,他真正的價值,在其十五本武俠小說。
事實是,金庸是繼曹雪芹之後,中文世界影響力最大的作家,《明報》只限於香港和美加的幾百萬人,但他的武俠小說,卻是兩岸三地,十幾億人的共同語言,而在內地和台灣,金庸迷的數字和迷戀程度,更遠遠高於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