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紮師兄》首播時,我讀小學,晚晚追看,看見正直不阿的Fit佬最後轉行做職業殺手,個心難受到。
1) 的而且確,《新紮師兄》四十年來好幾次重播,我都沒有看,不忍再看Fit佬被加諸的悲劇意味。他個性愈強靭,他的命運愈是令我不忍。
2) Fit佬純屬虛構,你在現實生活中亦難以找到有人遭逢Fit佬的命運,當年作為小學生的我看得那麼投入,因為劇本寫得好,因為劉青雲演得到。
3) 一般市民的平凡生活,固然會有開心有不開心,但再不開心,都未必去到悲劇的程度——《爸爸》主角阮永年,是極特殊的例子,明明一直努力做個平凡市民,順應時代社會變遷,雞檔經營不了?改去開茶餐廳,生活總有出路,最多兩公婆辛苦一點,開足廿四小時,無非為了湊大一對仔女,給他們一個安穩的成長,卻沒想到要突然獨自面對(一般市民)無法想像的慘劇,從此失去了作為一個普通市民的平凡幸福。
4) 而我作為普通市民暨低下階層,再加上有點年歲,總算能夠稍為看見塵世裡一些人與事的發展軌跡:有些一開始狀似平步青雲,卻無以為繼稍縱即逝;有些默默等待,而又終於守得雲開(但更多的是永遠等待);也有一些,一直以來都維持在一個平凡狀態,而且有理由相信,這種狀態會維持下去直到永遠。
5) 劉青雲有點特殊。讀藝訓班入行,跑了一堆龍套後不久,已獲安排一些有名字有戲份,有命運的角色——1984年,有《畫出彩虹》羅家勤,有《新紮師兄》Fit佬,構成一文一武組合。他好早就拍電影(當年的電視台,為電影提供了不少有實力有叫座力的演員),在《聽不到的說話》演釋囚,與一班聾啞扒手在80年代社會邊緣掙扎求存。他沒有立即成為甚麼電影巨星,繼續為TVB拍劇拍電視電影,所以我們才可以看到《當代男兒》、《太平天國》、《孖仔孖心肝》、《燃燒歲月》和《難民營風暴》,裡面的他,不論著上時裝或古裝,都在演繹命運不同的市民,或平民——《太平天國》的蕭朝貴,本來就是清末的一芥草民。
6) 當然還有《大時代》方展博。大家都太熟悉他,不贅,而我好記得,劉青雲在一次《神探大戰》訪問中說,好感激《大時代》,他一世都會記得這齣劇。
7) 劉青雲很早就平步青雲,但沒有瞬間飛上天,而是默默等待,等待各種讓他展示不同面向的角色,而絕大部分角色,都有著一種平凡本質——方展博其實也想做個平凡的人,但命運,令平凡變得遙不可及,不得不以特殊怪異的方式在世間存活,劉青雲需要做的,是呈現那份被迫出來的不平凡。等到大仇已報,方展博才能和慳妹在山上看日落。
8) 有些星,演不回平凡市民,就算演,也充滿斧鑿痕跡。劉青雲固然是星,是影帝,但去到街市,就是市民劉先生,而這個劉姓市民跟一般市民有分別:能夠進入不同市民的生命,化身不同市民的人生,例如因為金融風暴失去一切而目露凶光的馬文信,例如因為一宗慘劇而永遠失去老婆女兒的爸爸阮永年。
9) 我未學過演戲不懂得演技,不能講出他用了甚麼方法技巧去演,而只能看見在大銀幕和街市時的他,演繹市民及作為市民的他。
10) 至於那些把自己揀過粉飾過的現實生活拍下來放上IG的,只是在扮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