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命案》，
的確有點似聞到久違的銀河映像味道。
沒有在戲院看過《碧水寒山奪命金》，第一次對杜琪峯的電影有印象，應該是1989年的《阿郎的故事》。在旺角金聲戲院觀看，全場爆滿，坐在我前面的兩個細路，沒有購票偷偷入場，中途被生擒，但不損觀影情緒，看到結局，全院觀眾還是同聲一哭。
後來，才知道，導演之前拍過《開心鬼撞鬼》、《八星報喜》等喜劇，搞笑又得，催淚又得，技巧熟練到不得了。難怪踏入九十年代，再拍出《審死官》這一套破盡票房紀錄的賣座冠軍。應該很多人認為是周星馳的功勞，包括周星馳本人，跟杜琪峯再合作《濟公》，鬧翻收場，直接引發杜琪峯成立銀河映像。不跟隨潮流，專拍自己想拍的題材和風格。
代價是犧牲了生意。《一個字頭的誕生》、《兩個只能活一個》，有口碑沒有票房。長貧難顧，踏入千禧年後，拍了《孤男寡女》、《瘦身男女》等商業層面上極為成功的作品，換取資源拍到《PTU》。同年，還有《大隻佬》，像收成正果，既賣座，又有口碑，又似說到自己想說的故事。再過兩年，再有《黑社會》，陸陸續續有《神探》、《盲探》、《毒戰》。直到2016年，完成合拍片《三人行》與旨在提攜新人的《樹大招風》後，像停了產。要銀河映像遷就大陸市場大陸資金，實在太過困難？
終於等到2023年，有一齣《命案》，杜琪峯退居監製，由鄭保瑞執導，描述人類自由意志與天命之間衝突的命題，像回到九十年代尾，那時有我最喜歡的《非常突然》與《暗花》。隔了二十幾年，少不免有差異。回歸初期，市面氣氛大致上還是一切如常，看《非常突然》，看到劉青雲、任達華等一眾香港警察，成功剷除悍匪後，開心慶祝之際，突然遇上幾個大圈仔，最後玉石俱焚，死晒，還有點睇戲咁睇事不關己。假設，《非常突然》在今天才面世？看到結局的話，感受應該震撼一百倍，有沒有辦法行出戲院也成問題。
所以，在《命案》，雖然對抗命運是人類最大悲劇，別太灰，電影還是提供了一線曙光，說一句萬般皆是心，向善向惡向瘋癲，原來也可以交由自己選擇。未必認同，但絕對能夠理解。還可以理解的，是為何選擇畫公仔畫出腸，把結論用一句說話不停重複又重複在演員把口說出來，而沒有留白。香港人越來越沒有耐性與容忍力了：等不到食物上枱要發狂鬧爆收銀，考試試題太深要找美國總統夫人宣洩，被投訴發出噪音會動起殺機……要他們花時間用腦筋思考，是很冒險的一件事。
演員陣容也改朝換代。林家棟在《龍鳳鬥》、《黑社會》開始拍攝銀河映像的出品，由新人到配角，到今天，彷彿已成為台柱，像成立早期的劉青雲。楊樂文的位置有點似當年的黃浩然。兩位男主角的演出，好多人讚賞過，我反而特別注意扮演鳳姐的伍詠詩。戲分不算很多，但意料之外地不是花瓶，不只負責被殺或被救，而是一個有訊息要帶出去的要角。我最喜歡的銀河映像出品，幾乎全部是男人戲，出現過的李若彤、黃卓玲、蒙嘉慧等，一律沒有太多迴響。像宿命。今天，就是強調人可勝天嘛，希望伍詠詩終有一天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