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攝影:nickyjai
轉眼間,這個專欄已寫了兩年,今次是第100篇。
自問資質不算高,所以當初收到《am730》邀稿,開心興奮幾秒之後,隨即變得擔心,畢竟做了十多年文字記者,豈會覺得寫專欄容易?
不瞞你說,截稿日雖然是星期四,但其實星期三甚至星期二就得認真細想今個禮拜寫甚麼,而且思考的過程隨時出現,可能是睇劇時、睇戲時、玩手機時、睇YouTube時、採訪時、乘車時、逛街時、沖涼時、如廁時、吃飯時,或者躺在床上有知覺但未瞓醒的那一刻,大腦工廠不斷運作,想想假如寫這個題目,應該用哪個角度切入?觀點和理據是否言之成理?資料和例子能否撐起整篇文?標題要怎樣寫?
要是遇着多事幹的「黃金周」還好,只需權衡哪一單新聞或事件更值得讓讀者知道就可以了,萬一撞正「條街靜過鬼」便麻煩了,「冇米落鑊」最大鑊,試過最驚險的情況是,傍晚六時截稿,但去到下午四點只寫了頭一段,然後發現寫不下去,對着Notebook發呆,真係堅驚!編輯大人保羅先生讀到這裏可能會忍不住笑出來:「試過?好似每個禮拜都係咁驚險喎!」──咳~咳~咳~!
所以每逢星期四入夜前,我都會盡量不安排任何工作或採訪,預留足夠時間寫稿,因為就算編輯脾氣再好,印刷機不會等人,專欄亦不能開天窗,加上天秤座總是力求完美,不想跟別人撞題目,又希望讀者睇完有得着,這些那些加起來的總和,就是「壓力山大」,需要吃些comfort food安撫心靈。
大家或許好奇,平時到底怎樣扑鎚決定寫文的題目?簡單而言,就是看自己對一些影視作品有沒有感受,而撰文角度可能隨着思考過程出現轉變。譬如今個月初收到電影公司邀請,可以出席電影《怪物》導演是枝裕和的越洋視像分享專場,因為之前已看過一次,所以入場二刷前已早有準備,攜帶紙和筆入場,一邊看一邊抄對白或做筆記,方便寫文時不用臨急抱佛腳找「Google大神」幫手,結果最終發現自己最想寫的,並非坂元裕二的劇本和坂本龍一的配樂,而是(1)成年人的盲點,以及(2)為何欺凌會發生?只是過去幾周都有更多重要話題需要寫,這篇觀後感一直未完成,希望能夠盡快寫完。
而有時候,則可能因為一句話而決定動筆。再舉個例,就在那個死線殺到之前仍然想不到任何題目的禮拜四下午,想起早前在網上看了一篇資深記者何兆彬專訪演員張錦程的文章,張說了一句話:「很多人以為會哭就是會做戲!」這句話令我很有感覺,繼而想起以前打工做娛樂版編輯時的一些經歷,然後心裏冒出一些話:「之所以咁多人覺得識喊等於識做戲,傳媒當然要負一定責任,如果唔係下下都話『拍喊戲演技大爆發』,讀者邊度會識得咁樣去用呢把尺去評價演技?呢個真係一個好大嘅誤解啊!」所以在「危急關頭」之下,寫起6月30日刊登的〈爆喊等於識做戲?〉這篇文。
近日拜讀2020年出版的余華訪談錄《我只要寫作,就是回家》,他說出這樣一番話,讀完當堂醒一醒:「我對語言只有一個要求:準確!一個優秀的作家應該無休止地剝削自己的才能,讓語言發揮出最大的能量。魯迅就是這樣的作家,他的語言像核能一樣,體積很小,可是能量無窮。作家的語言千萬不要成為一堆煤,即便堆得像山一樣,能量仍然有限。」文字如流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誤用文字,遺害可以很大,我雖然不是甚麼作家,但好歹也是個「揸筆搵食」之人,所以一直堅持用對的字,作為一種自我要求與約束,一種履行社會責任的方式,若有不懂之處,就去查,就去問,世界很大,但願往後能夠繼續盡做盡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