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朋友好多年前訪問葉偉信後,說他很浪漫,講說話亦好慢。我沒見過訪問過葉偉信,無法引證。
1) 很多年之後,浪漫不浪漫,已沒甚麼人care,我們會斟酌的是:你份人樂觀定悲觀?
2) 其實很想知道當年葉偉信樂觀定悲觀——「當年」,是指上世紀90年代中打後,那時候,香港電影市道開始低迷,而且持續低迷;就在那段低迷時,葉偉信正式做導演。
3) 80年代中已經入行的他,終於得到機會做導演。如果這個機會早幾年得到,葉偉信應該樂觀得多,畢竟90年代初,香港人還會自動自覺入場看香港電影——不是「支持」,也不是「撐」,就純粹是「看」,因為鍾意看,所以買飛入場看,成件事,很自然,自然如刷牙洗面,自然如生活習慣。只是突然有一天,很多人集體地失去這習慣,更同時產生一個諗法:入戲院,是應該睇西片。香港電影?買翻版VCD睇已很俾面。當愈來愈多人這樣諗,諗法就會形成普遍現象;現象形成了,又會反過來,影響人的心理。
4) 偏偏在那段時間看得最多香港電影——不是買翻版VCD,而是入場看,入到場,場內觀眾多則十幾人,少則可以只有我一個。Yes,我包了場。或者樂觀,反而享受這麼少人,沒有閒雜人等disturb。看過後,還會幫襯買正版VCD,《旺角風雲》、《誤人子弟》、《生化壽屍》、《爆裂刑警》、《朱麗葉與梁山伯》的VCD都有買。
5) 在那個香港電影市道低迷時,沒有議題(先行的)電影,我們有幸看見的,仍是類型電影,即使有些明顯借用了社會現象或議題,像《迷姦犯》,但拍出來給我們看的肯定不是引致迷姦犯出現的社會邏輯。
6) 所以《誤人子弟》的林Sir不會是《年少日記》的鄭Sir,林Sir身處的校園,問題最多的學生頂籠是看不到黑板,不會有人寫遺書,不會有人被欺凌。《生化壽屍》則是借用喪屍這種流行文化拍成的buddy film,故事由始至終都在一個商場發生,但這個商場不是巨型mall,也不是要學George A. Romero般借喪屍和商場對現實作隱喻,由始至終都只是一齣低成本娛樂電影,電影拍出來,就是為了提供娛樂。估不到,幾十年後仍然能夠娛樂著人。
7) 《爆裂刑警》和《朱麗葉與梁山伯》也是類型片——《爆裂刑警》是警匪片,但大部分時間,竟用來交代一班沒血緣關係的人,怎樣以過客身份,在一個舊單位共建一份親情——就連那個兇悍大賊,也被葉偉信拍出一份可愛(即使到最後他依然兇悍)。《朱麗葉與梁山伯》是江湖片,那個江湖卻只被輕描淡寫,重點反落在一個落泊兜踎古惑仔,跟一個身體不完整的女人,在偏遠元朗鄉村,建立了一份不只於愛情的情。
8) 葉偉信的確浪漫。就連背負家國一個打十個的葉問,也可以鬆開拳頭,揸起筷子,只為了同老婆兒子好好吃飯。
9) 而在葉問之前,在千禧之前,在市況低迷人人悲觀面前,葉偉信拍下了不少超越類型限制的類型片,儘管格局小,票房也不高,但大都是精品。
10) 在曾經悲觀的年代他樂觀地拍戲,無論喜劇悲劇,回看,都有一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