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林燕妮小姐走了,接着是劉以鬯先生離我們而去,2018年6月的這一個星期,香港失去了兩位我城花樣年華歲月的瑰寶。
離逝,留下是人們對以往年月的追尋。五、六十年代胼手胝足,七、八十年代奮發向上,這是百轉千迴之後的總結。那是一條迢遠長路,社會在這幾十年間迂迴上升,60後出生的一代大概最有感覺:目睹貪污遍地,看着貪污絕迹;目睹社會不公,看着公義爭取;目睹貧窮落後,看着步入小康。在林燕妮小姐和劉以鬯先生的字裏行間,是戰後香港文學的突顯,折射出的是與過去說再見的煥然一新香港時代。
對於成長過程的甜酸苦辣,香港社會的味覺神經比誰都發達,過去的幾十年,五味紛陳,百感交雜,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不妨細想一下,這些年來,每當香港社會成長年代的印記失去,社會之間掀起的內心撼動都是如此巨大。林燕妮小姐去世,人們的回憶除了是《懶洋洋的下午》,更是想起她的品味與聰慧。劉以鬯先生大去,不但是周慕雲的重新憶起,而是喚起人們對即將失去的緊緊握住。
社會五內翻騰,是對我城那段時光人與事的不捨。那些日子絕對不是十全十美,卻是人人都能看到未來前景的時日,是整個城巿由此出發轉好的親身經歷。當安裝電話也要付「茶錢」的往昔,廉政公署成立,拘捕貪官污吏,相信沒有巿民會想到這一天終於來臨,然而事實是這一天確是到來。社會等來了公義年代,民智大開,從此進入我城至今仍然不能忘懷的黃金歲月。就在靜止-啟動-趨變的大時代,香港文壇百花齊放,我們除了閱讀香港的現代文學,也親炙新派武俠小說大師金庸和梁羽生的拔地而起;唯有香港這塊土地,才能孕育出多元的戰後香港文化。
時間一直向前走,可是我城今天總有一種匆匆後退的感覺,如此只會令人更加無言。此情此景,人們自會回想從前可以看到美好前景的年代。有說這是懷舊,是固步自封的一種,云云。曾經滄海難為水,這不是懷舊,而是懷念,是懷念曾經那一段段的花樣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