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算資深樂迷,聽了數十載依然甚麼都不懂,但中學不知甚麼時候開始喜歡找一些「另類」來聽,那時很膚淺,覺得自己聽Beyond跟聽四大天王的同學相比,已很別樹一幟(長大後才知這種另類其實很主流)。
久而久之人便慾求不滿,再留意還有甚麼本地band sound樂勢力。電視上看到只有Blue Jeans、太極、達明一派和Zen,看不到的也即俗稱為indie-pop的,便要走到信和商場的二手店舖尋覓。那年頭LMF還未大紫大紅,Hip hop跟rap大軍還未殺到,透過唱片店內CD盒的那條窄窄的封面套邊,認識了幾個名字:Black & Blue、Anodize、大頭佛、粉紅A、Virus、在草地上,還有AMK。
認識AMK是從收聽電台時有DJ播《請讓我回家》開始,後來才買《勁歌金曲大雀局》及《請讓我回家》兩隻大碟,都不順序。第一次聽《請》時覺得「嘩~把聲咁怪嘅?啲詞咁玩嘢嘅?」當刻還在懷疑此人是否想模仿夏金城,後來覺得兩者大相逕庭,除了風格迥異(AMK是結他、post punk、英倫),歌曲想表達的訊息雖同樣涉及社會民生,但也非夏金城那種草根:《屋企》訴說兩代人的隔閡、《不歸家的女孩》、《黑色莎莎》批評當時傳媒將流連尖東少女,改了一個很不好聽的花名「老泥妹」。宏觀一點形容,阿松寫的都是那時期香港「失落的一代」,相信他將自己代入這一群人之中,在與社會格格不入和關心社會的矛盾之間徘徊。
阿松曾在訪問中稱:「音樂的意義不在於為強者鞏固強權,而是幫弱者及受壓迫的人說話。」阿松跟AMK成員的麥海珊認識,始於1989年,當時他們創作其中一首民謠名為《叮噹》:「相機的秘密/是對錯中的分界/是您忘了不再想嗎……空氣內布滿鬱愁/人像似掉了尊嚴/不要坐着靜看叮噹/總有話您能說」,委婉而真摯。真摯從來是阿松及AMK的最大瑰寶,從音符到歌詞到唱腔,都最不裝飾造作,這樣的作品才可以感染人,才可以一直傳承下去。
最清心直說的影評《不設劃位》
體現阿松不裝飾造作,還有他跟亞里安在商台做了12年的節目《不設劃位》,一個本來只為滿足廣管局「公營廣播機構必須有文化介紹」的節目,如今變成可能是本地最誠實的影視作品評論。《不設》曾轟動一時的事件有兩宗,第一宗是當年二人有話直說的風格,曾得罪不少導演,阿松試過看某部黃百鳴賀歲片中途離場,然後干脆地跟聽眾說「頂唔順走咗~」,也試過因認為《我要做Model》抄襲《Zoolander》,結果驚動導演肥谷在節目開咪前在門口等他們,但二人決定懶理直行直過……如此大膽只求能在節目清心直說,不要說當年,即使今天在看似自由的social media也屬罕見。
第二宗是阿松醉酒事件,據阿松後來憶述,其實是當日因為工作太多,翌日又要越洋工作,因此便在節目前輕呷兩口威士忌「令時間快啲過」,誰知極好杯中物的他不自覺愈飲愈多。他承認這是個人錯失,但那一集(也成為阿松最後一集)其實很好聽很好玩,醉酒就是不受拘束放浪形骸、放縱性情於形體之外,正好符合阿松的「保持自我風格」……一個人不夠chill怎欣賞音樂電影啊?
讓我們永遠記住這把無味、無臭、無色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