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令本港經濟步入寒冬,各行各業都受到重創,無家者的情況更是雪上加霜。在屬於傳統豪宅地段的跑馬地,高峰期有近百名無家者聚居在行人隧道內,除本地人外亦有不少少數族裔人士,猶如一個小型「聯合國」。本報記者近日在社工的陪同下,嘗試接觸隧道內的無家者,有泰籍清潔工坦言因為失業數月,加上在臨時宿位受到欺凌,山窮水盡下才被迫露宿街頭,期望盡快找到新工作,自力更生另覓居所。有社工分析指,無家者人數增加與宏觀經濟有關,建議政府延長單身人士宿舍入住年期,並在離開宿舍後提供適切配套,例如安排入住簡約公屋等。
採訪:專題組 攝影:李睿哲
根據社署的「露宿者電腦資料系統」顯示,無家者人數由2019/2020年度的1,423人,升至2021/2022年度1,564人。當中,第五波疫情期間,主要因失業以致無力支付租金的無家者人數約有548人。
跑馬地馬場一帶高尚住宅林立,但位處同區的一條行人隧道,卻架起了形形色色的「臨時居所」,甚至種有「富貴竹」作自我調劑。這些「臨時局所」設有床鋪,有些相連,有些則相隔數米,井然有序排列在行人隧道內;部分以木板作分隔,部分則用布重重圍起;有的甚至舖設床架及床褥,有的則搭起簡單帳篷,方便「朝桁晚拆」。隧道內亦有兩個共用的「小廚房」,放有長枱及櫈子供無家者吃飯之用。
失業清潔工遇欺凌離開臨時宿舍
年約40多歲、持有香港身份證的泰籍清潔散工Amy,是隧道內少有願意與社工和記者傾談的無家者。Amy過往曾露宿大角咀一帶,在社工安排下轉居旺角的臨時宿舍,但因為受到宿友欺凌而被迫離開。屋漏偏逢連夜雨,因疫情令到經濟不景,Amy在數月前更被老闆辭退,失去約萬元收入的清潔工作,山窮水盡下只能再次露宿街頭。Amy透露:「呢度係朋友介紹嚟,因為呢區治安好啲,唔會畀人趕、無人蝦。我個人無嘢望,只望可以搵到份工自力更生搵錢,另覓居所,唔使再流落街頭。」
印巴裔老翁:只想喝一杯熱咖啡
另一印巴裔老翁則以英語透露,自己已經居於隧道多年,平日通常會留在用布圍起的「臨時居所」內。對於昔日往事,老翁不欲多談,只重複指:「I feel ashamed of myself(我為自己感到很羞恥)」。被問到有何迫切需要時,老翁僅稱希望能喝上一杯熱咖啡,便已經心滿意足。其後,老翁神情又略帶猶豫向記者表示,希望記者在自己有能力的範圍下才買給他,如沒有亦不會強求。說罷,老翁又再回到自己的「臨時居所」。
現場所見,白天逗留在隧道內的無家者不多,大多為年紀較老邁的長者,其他人相信外出為兩餐糊口。至於晚上在隧道內聚集的無家者漸多,但他們大多保持距離,鮮有交流,遑論互助,令這條住了近百人的行人隧道更顯冷漠。
社工:宏觀經濟導致 部分或涉滯留
聖雅各福群會高級經理(露宿者綜合服務隊)黎良好指出,過往上址不時有無家者露宿,根據其服務隊紀錄,由2016年約十多名,增至今年約20至30名,呈上升趨勢。她分析指,無家者露宿數目上升,最主要與宏觀經濟有關,「我哋睇到,以前SARS(沙士)、金融風暴等,就會有失業人士要流落街頭嘅現象。」而部分無家者露宿,則可能涉及本港邊境限制而滯留、家庭問題、或精神狀況欠佳等。
黎良好表示,現時供無家者入住的臨時收容中心或單身人士宿舍,年期只有約半年至1年,她建議政府可延長可住宿年期至2年,「因為露宿成因複雜,半年至1年社工未必有足夠時間,可以解決佢哋所面對嘅問題。」同時,她又指若政府在無家者離開宿舍後可提供適切配套,如入住簡約公屋等以改善生活環境,相信亦有助減低露宿人數。
關注當區無家者的社工Karen表示,不少低下階層有自己的苦處及原委才被迫露宿街頭,高峰期更曾見過近百名無家者聚居。「唔係政府搵人驅趕,丟晒佢哋啲嘢,個問題就唔會存在。」她指出,現時本港礙於沒有「無家者友善政策」,無家者宿舍數量又不足,最多亦只能暫住半年至1年,難以改善無家者長期流落街頭的問題。一旦遇上政府驅趕,社工形容無家者只能如「啞巴食黃蓮」——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