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理想家園英漢落地生根變港人港小子夢想當英兵

每人對理想家園的定義都不同，近年香港掀起了新一波移民潮，其中有不少港人移民英國，同時有人選擇移居香港。有夢想當兵的香港小子單人匹馬前往英國，追尋自己的理想生活；另一邊廂，有視香港為家的外國人，在此結婚生子、落地生根。移民總有挑戰，不論在哪裏生活，只要心安便是歸處。
撰文：文詠琛攝影：莊振邦

Peter考慮到妻子和岳母不適應英國的生活，選擇留港落地生根，現與妻子育有兩子。(受訪者提供)

現年38歲，任職軟件工程師的文沛天(Peter)是土生土長的英國人，至今已經來港定居近13年，不過他放棄英籍，去年成為中國籍香港居民。Peter與香港的緣分，源自於他2005年首次來港旅遊，並認識了如今的太太，其後2008年決定在港定居，2人至今結婚14年。Peter表示，移民香港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工作前景，他亦考慮到妻子和岳母不適應英國的生活。雖然Peter離開了居住已久的英國來港生活，但他認為香港是個中西融合的地方，能包容不同地方和種族文化，所以沒有很大衝擊或覺得難適應，更認為整體社會很開放，亦很容易結識新朋友。

那麼香港移民去英國一樣容易適應嗎？從小嚮往軍旅生活的27歲港人Dennis指，他的家人和親戚都曾當過兵或者做過紀律部隊，從小到大多少受到薰陶。在美國讀完大學後，便回港工作，Dennis曾打算在港考紀律部隊，但經過近2年的社會事件後便打消念頭，並萌生移民的想法，加上英國宣布開放「BNO 5+1」移民計劃和容許BNO港人以LOTR形式入境，讓他覺得投考英國軍隊是一展抱負的機會，因此今年初，他輕裝上陣，獨自前往英國展開人生新篇章。

英國口音難適應
英國是個多元種族的國家，人民來自五湖四海，有各種不同口音，再加上每個郡都有獨特口音，有時連英國本土人都未必溝通到，Dennis對此深有感受，「雖然我有留學經驗，但來到這裡有些口音真的很難聽得明，甚至不像在說英文，不過只要多聽多講，就慢慢適應到。」至於另一項要適應的就是天氣，「英國大部分時間都會下雨，冬天的早上10時才有陽光，下午3時已經日落；夏天5點出太陽，晚上10時才天黑，與香港十分不同，所以要學懂調節生活節奏和心情。」

反觀生活在香港，英語也是香港的常用語言，Peter面對的語言障礙就沒有這麽大了。Peter能輕易說出「早晨」、「唔該」等常用廣東話，但完整流暢的句子卻有難度，他靦腆地說：「我老婆嘅媽媽佢唔識聽英文，但佢識講好多話，例如廣東話、普通話、杭州話……」Peter表示，他曾嘗試學習廣東話，但平日不論去購物還是使用銀行服務，用英語都能解決到，「何況我的工作也是用英文為主，不一定要懂廣東話。」不過，他認為如果香港人移居英國，不諳英語卻會十分吃虧，「當地人不會很有耐性幫你解決問題，除非你到唐人街，或華人開的店舖，否則不會有人跟你說中文。」

外國的月亮比較圓？
不少移民英國的香港家庭都表示，希望下一代有更好的成長環境。育有兩子的Peter認為，每個人的考量和決定不同，難以一概而論，沒有對或錯，不過還是建議大家“Look before you leap”(三思而後行)，「如果你有很好的計劃、有專業技能，知道自己追求甚麼，這會是個很好機會去改變人生。但據我所知，很多人只是把去英國當成救生艇，在沒有考慮清楚和充分準備下便行動。」他指看到很多文章講述移民去英國的好處，但實質需要面對的困難也很多，而且不是很多人會提及，「大部分人都把移民去英國看得太樂觀，但其實由衣食住行，到為孩子找學校，每樣都是挑戰。外國的月亮不是特別圓，雖然住屋和生活質素會提升，但你獲取的工資也比較少，特別在疫情下，英國失業率高企，就連不少本地人都因找不到工作而陷入不安，這是需要慎重考慮的。」Peter指即使他要帶兒子回英國讀書，也擔心兒子會否因為是混血兒而遭受欺凌和歧視。他又指，香港治安很好，就算子女晚點回家都不會太擔心，但在英國情況截然不同，晚上的街道經常出現醉酒佬等。

此外，Peter又舉例指，「在香港如果你生病需要看醫生，一般即日就可以見到，但在英國，如你要使用國民保健服務(NHS)，需要提前預約，而且往往需要等候1至2個星期。」而他患有肝病的父親，5年前就是因為預約見醫生等候太久，需時6日，最終因延遲治療不幸過身。 

港英兩地工作文化大不同
Dennis從中學開始已經有從事零售、銷售工作的經驗，他表示準備在英國參軍期間，有意先尋找相關工作賺生活費。不過，他到埗曼徹斯特的時間正值英國封城，「由於疫情關係，加上僱主看到你沒有在英國的工作經驗，真的很難找工作、很大競爭。很多英國本地公司看到你一個外來人，不能以流利英語和當地人溝通和適應當地文化時，其實很難請你。」他憶述當初1月底落地後，就瘋狂寄了過百封求職信，但只有約一成得到回音，又或者只是相隔一個月才通知你進入下一個面試階段，坦言「很心累」。幸而皇天不負有心人，相隔兩個多月，Dennis找到了一份本地地產中介的全職工作，他亦十分感謝僱主接納。

香港人做事出名「唔使急，但最緊要快」。Dennis表示，不論是香港政治環境的轉變，還是急速的生活節奏，都令他感到很壓抑，透不了氣。移英近半年，放慢了生活節奏，身心都更健康，「香港與英國最大不同的是，香港人做事好『chur』，所有事情都講求效率、速度和服務，但英國人工作是一件處理完再處理另一件，一般很少會催促你要盡快交報告，然後要你急忙完成。他們的工作模式比較偏向慢工出細貨，把工作做到一絲不苟才遞交，上司也不會下班了還跟你說『明天早上我要見到份報告』。」Dennis又指英國很注重生活和工作的平衡，很少會超時工作，但另一方面，英國很注重制度，十分守規矩，不太靈活變通。Dennis舉例指，他以LOTR的身份到英國工作，需要申請一個國民保險號碼(NI Number)，他等了近3個月才拿到號碼，「若以香港的效率，1個月可能已經完成，這是不能相比的，要慢慢習慣。」

此外，Dennis在當地認識了很多同樣剛到英國的港人，雖然有不同年齡層，但大部分都是對香港的教育制度和政治情況等，感到不滿和不安，為未來而決定踏出一步。不少人擔心「人離鄉賤」，即使成功移民也只是別國的二等公民。Dennis表示他沒有這種感覺，「我覺得這個世界甚麼種族的人都有，我不會因自己黃皮膚、黑頭髮就覺得格格不入，或者低人一等。反而應該反思為甚麼有些人不願融入當地文化，既然如此，那當初又為甚麽要過來呢？」

是香港人還英國人？
人生是一條沒有回程的單行線，生命也如一趟沒有回程的旅途。Peter和Dennis均表示，他們不後悔自己的決定，也沒有打算回各自的故鄉。即使居住國家不同了，但對一個地方的多年情感或許難以改變，Peter和Dennis都表示，有仔細思考過自己的身份認同。

Peter：「我會說自己是香港人，因為我在這裡生活，視香港為我家，雖然我的外表，語言仍然是外國人，這不是我能改變的。香港有很多很美好的事物，我從沒想過再返回英國居住。」他認為香港在未來10至20年，仍然十分有潛力成為某個領域很頂尖的城市，其中十分看好科技行業在大灣區未來的發展，認為香港長遠來說，仍然是個適宜居住和發展事業的地方。

Dennis則表示，「如果可以取消中國籍『香港人』這個身份，我不介意，部分原因是我對香港人這個身份感到羞恥。以前我會很自豪地和別人說我是香港人，但經歷了一連串社會事件，已感到心灰意冷。雖然曾經很愛香港，但當一切已物是人非，我不會再視為「家」。既然決心移民英國，就應承擔英國的國民責任，我覺得當兵是其中一個報答國家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