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來自醫者的發問——從醫超過二十載、擁有急症科及麻醉科專科資格的吳少彬醫生(Ben)在參與無國界醫生的國際救援時,面對當地貧乏的資源、病危的脆弱人群、極度基本的醫療設施,他往往陷入醫者的兩難。他解釋說:「在海外進行醫療人道救援工作,醫護人員要想盡方法克服資源等挑戰,就算成功為病人施了手術,亦有可能只是延長他壽命一段極短時間。」思考過後,Ben依然選擇盡力拯救生命,為病人帶來一個改變生命軌跡的機會。
回顧學生時代,Ben報讀醫學院時尚未有參與國際救援的念頭,笑説當年只想畢業後有一份穩定的職業,然後結婚生子:「因爲傳統社會認為醫生穩定、『有錢途』,亦可服務社會,所以選擇入讀中大醫學院。」
Ben對國際救援的興趣萌芽於一次海外交流:當時香港流行日本文化,他亦報讀了夜間日文課程,然而仍覺不足,所以申請了中大的交流計劃,到日本就讀了一年日本文化研究。有趣的是,老師並非全然是日本人,Ben説:「當時教我日本史的是一位美國人,我們上課時就在戶外一邊吃雪糕,一邊聽課;教授日本傳統音樂的卻是一位澳洲老師。」
一年的交流經驗,讓Ben的眼界大開,他説:「我們的人生可以有很多的選擇,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去走一條未必與他人類似的道路。就這樣,我從日本回來之後,便『膽粗粗』地首次報名參加無國界醫生的救援工作。」
日本交流埋下種子 「膽粗粗」參與國際救援
Ben的首次無國界醫生救援工作,啟航於非洲國家埃塞俄比亞。他被派往參與一個主要醫治結核病的項目,但因他是該區唯一的醫生,亦需要醫治包括難產孕婦等其他病人。在2011年,Ben接下第二次無國界醫生的救援工作,前往斯里蘭卡帶領十多名資歷較淺的醫生運作一所急症室。
在斯里蘭卡,Ben工作的醫院面積頗大,但沒有設置手術室,更會經常斷電,不能為病人進行全身麻醉。他至今仍難忘一次驚險的搶救過程:「有一位小朋友誤服農藥,導致呼吸困難、需要插喉,但該醫院沒有深切治療部及兒科。那一晚,我們用人手按壓PVC簡易復甦器,用了將近3小時才把病人送往較大的地區醫院接受治療。」
從斯里蘭卡回港後,Ben希望進一步貢獻國際救援工作。兩次海外救援經驗令他了解到外科範疇在前線需要龐大,麻醉科醫生更十分難求,於是除了原本的急症科專科資格外,他毅然進修,花了6年時間、在2018年考獲麻醉科專科資格,在手術室內繼續醫治病人。
考獲麻醉科專業資格 雙專業醫治病人
今年6月,Ben首次以麻醉科醫生的身分參與無國界醫生的救援工作,他被派往非洲國家南蘇丹北部城市烏韋勒(Aweil),在區內唯一的婦科及兒科醫院工作。病人衆多,醫護團隊每天需進行超過二十個手術,而Ben是院內唯一合資格的麻醉科醫生。
由於當地人常以燃燒木柴或碳來煮食,小孩走動時容易不慎碰到,導致大面積燒傷,是故該醫院超過一半的手術與燒傷有關。Ben解釋説,為燒傷傷者清除壞死組織及護理傷口時,病人往往會感到劇痛、需要麻醉。加上其他處理創傷等突發的緊急手術,Ben的工作繁重,在今年7月份幾乎是「on call 24/7」,整月處理了328個手術。
其中一名病人的經歷更讓Ben陷入沉思:一名因飢餓而誤服通渠水的4歲男孩前來求醫,他的喉嚨和食道被灼傷,存活只能靠進行手術。Ben表示:「食道重建於香港也是困難的大手術,於南蘇丹更是做不了。但看著小朋友因不能飲水和進食而日漸瘦弱,商議一輪後,我們在小朋友的胃部開了造口,插喉將營養液經造口輸送到體內。」
根據聯合國數據,南蘇丹超過 700 萬人面對糧食供應不穩,即使在正常情況下,孩子獲得足夠食物亦不容易,何況是依靠造口進食、須特別照料的小孩?Ben慨嘆:「這令我反思一個問題——究竟我們讓這位男孩續命,對他孰好孰壞?我們令他至少多生存幾個月或幾年,但這段時間他會一直痛苦。雖然他現在活下來,但最後也很大機會活活餓死。」
鼓勵更多醫護參與國際救援 確信能為病人帶來改變的契機
盡人事,聽天命——Ben說堅持在手術室工作,只因他仍然相信,能夠透過手術改寫部分孩子的命運,他亦鼓勵其他醫護同袍參與國際救援工作,為有需要的人提供醫療援助。
無國界醫生在現為南蘇丹(獨立前是蘇丹南部)的地區已工作了逾40年,多年來一直向當地人提供醫療護理。2023年,組織在南蘇丹診治了近88萬名病人,施行逾1萬宗手術,並接生了逾1.4萬個嬰兒。
無國界醫生簡介:
無國界醫生是一個獨立的國際醫療人道救援組織,致力為受武裝衝突、流行病、疫病和天災影響,以及遭排拒於醫療體系以外的人群提供緊急醫療援助。無國界醫生只會基於人們的需要提供援助,不受種族、宗教、性別或政治因素左右。
(資料由無國界醫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