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觸發世界經濟危機,不少人認為這次疫病的破壞力遠比以前的金融海嘯或911危機都要來得嚴重,原因在疫病對經濟的癱瘓不同於前者是短暫一次性危機,而是可能延續至永無盡頭。再加上目前有效防治疫病傳播的手段就只有全面圍堵,結果令強調跨國仔細分工、並把庫存減少至極限的「供應鏈經濟」,由節省成本的優勢一轉而成維繫生產機器運作的Weakest Link。為了制止經濟大規模崩潰,過往被不少人視之為笑話的直升機撒錢,竟陸續被世界各國視為救命仙丹。
所謂Helicopter Money,其實只是經濟學家佛里民一個用以思考貨幣供應、利率與通漲之間的假設;日後被前聯儲局主席伯南克引用為拯救通縮經濟的措施,倒是出乎佛里民的意料之外。很多人以為直升機撒錢即等同目前香港與美國政府正打算實行的「全民派錢」措施,又有把美國政府同時推出的量化寬鬆(Quantitative easing)等同於直升機撒錢,其實三者皆有分別。要說透過政府有型之手拯救經濟衰退,最著名的莫過於凱因斯的「掘地理論」:在凱因斯眼中,政府無論增加何種開支,就算無效益如在地下掘一個洞再將它填平,因為過程中僱用到工人、工人拿到薪酬後又會在市場增加消費,最終必然能成為促進經濟動力。
凱因斯提倡在經濟不景時透過政府舉債換來增加開支的本錢,量化寬鬆卻是透過央行憑空「印錢」回購市場債。分別在於,量寬只視之為一種貨幣政策,市場因央行持續將資金注入市場而增加流動性,再加上政府持續回購國債以至進一步買入其他債券、股票令資產泡沫出現,至於如何利用這項政策優勢的主導權,仍在市場投資者手上。無論是增加國債的「掘地理論」還是量化寬鬆,都預期若未來經濟復甦以至過熱時,就會把多出來的盈餘用來還債,又或是透過「縮表」將債券重新投放於市場以回收資金,換言之都是「先使未來錢」的做法。
然而各國政府對政府舉債的有嚴格限制,例如美國每到舉債上限就要得到國會通過,反之量化寬鬆卻由於遠比發債「年輕」得多,主要是由各央行決定,於是就能繞過發債時會遇到的行政限制。雖說央行理論上獨立於政府,而最近德國法院又裁定歐洲央行必須提供量寬的合理理由,但綜觀來說,政治領袖以「拯救經濟」為名,要向央行施壓進行量寬仍是相對容易。而且不同於負債如此顯眼,沒有多少人理解資產負債表規模大小所代表的問題,只要一天沒有出現嚴重通脹就不會有人投訴。
更進取的刺激經濟手段
直升機撒錢則是結合兩者概念,一種更進取的刺激經濟手段。因為它是在央行向政府回購新發行的國債後,財政部門再依此為憑據,進一步增加舉債以增加政府開支──用一個不太適切的比喻,就是把將來打算把憑空印銀紙換回來的家當,再「二按」出去。結果未來政府要承受的,將是龐大債項與過剩貨幣的雙重包袱,出現財政危機的機會亦以倍數上升。佛利民提出這個理論的根源,本就在於提醒貨幣增加供應後,最終必然會透過利率和通脹反映出來,結果現在各國政府卻索性是把理論當真戲來做了。不過目前通縮危機遠比通漲嚴重的情況下,自然也沒有必要考慮到上述的副作用。再說當現在不少人民連一般日常開支都付不出了,未來會變成怎樣自然變成一個次要考慮。
很多人誤解直升機撒錢即等如直接派錢,其實政府何任增加開支的手段,包括對企業提供大規模融資、為老闆代繳員工薪金、對產業進行各種各樣的扶助,其實都屬於直升機撒錢。只是當撒錢的規模足夠鉅大之時,就很容易令政府想到倒不如直接派錢人人有份,省掉了行政成本而已。直升機撒錢解的是燃眉之急、賭的是經濟能在短期內復甦,所以量要更大、撒錢時間要短,是否「精準」派錢倒沒有甚麼人重視。
特朗普號稱兩星期內全民即收到派錢支票,實際上也只限於擁有完地址與戶口紀錄的市民,部分人仍然多等兩至三個月仍能拿到支票。其實特區政府若透過退稅、領取綜援生果金等固有途徑優先派錢給一部市民的話,相信反對聲音已能減去不少。然而陳茂波卻堅持重新建立一個獨立的派錢系統、要求每一個市民都要主動申請登記,應急錢卻可能要去到幾個月後才能領取,好好一個「得分」施政卻換來劣評,也足以反映現屆政府官僚主義的嚴重。
直升機撒錢另一個隱憂是它可以解燃眉之急,卻解決不了疫情。一旦肺炎疫情繼續惡化,生產線與商店繼續荒廢,那持續的資金投入也不可能改善就業與市場問題,這也是為何有不少悲觀的評論指滯脹可能於全球爆發。然而最近美國經濟數據頻頻報喜,復工進度比想像中快、失業率比預期低,只要疫情不再復發,那特朗普就算是賭贏了。
文:Henryporter(博客無神論者的巴別塔作者、面書:www.facebook.com/henryporterbabe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