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但我肯定會。不只記得他的樣,更會記住佢把聲。
1.有些演員,樣生得好,演技亦不俗,但聲衰,任何對白由他/她把口講出來,都變得衰聲衰氣。
2.張建聲把聲,好聽。不是悅耳那種好聽,而是沉實而有力,當他說出喪盡天良的對白時,喪盡天良得有力;說奸邪的對白時,奸邪得有力;說無賴的對白時,無賴得有力;說粗口時,粗得有力;說情深或義正辭嚴的對白(即使較少機會)?一樣有力。世人最記得佢把聲,可能是《反黑》招積的笑聲。
3.我反而好記得他在《一秒拳王》的拳手角色。他不忿周天仁可以憑住天生的預知能力打上擂台,打出名堂,打到同拳王同台,而他這類沒有任何天賦的拳手,就算再艱苦練拳,都未必有這種機會和厚待。
4.有理由相信,大部分人看《一秒拳王》,都只會留意周國賢(這是必然的吧),留意林明禎(完全明白,因為我也是其中一分子),留意那位苦練廣東話的泰國男神查朗桑提納托古,甚至留意那位童星,都未必會留意張建聲——他的存在和使命,似乎就只為了令周天仁喪失預知能力,純粹為了滿足推進劇情這特定功能;同時,也借用他演慣奸角所累積下來的奸味,令觀眾看的時候,更加同情周國賢(兼更加憎恨張建聲)。至於他在極短時間內減去的磅數、磨練出來的肌肉,以及艱苦得來的身體線條,講真,佢唔講,一般人未必留意到。
5.有時會覺得,他生在錯的時代。換轉是香港狂拍濫拍類型片的80和90年代初,張建聲這種奸角人才,應該大把戲拍,他那種張揚的奸邪陰濕味,實在太好使好用,畢竟當年觀眾入場觀看那些忠奸過份分明的類型片,就是需要盡快投入主角困境,在心理上伴同忠義的主角,共同對抗奸到出汁的奸角。
6.而肯定不是投入一個議題的思考。近年我們重視的香港電影,似乎都是議題先行,你每睇一齣香港片,就是在面對一個香港問題,香港電影史上那些奸到出汁人人等住睇佢死的大咪、喇叭、Tony,再不容於議題電影——他們奸極,都奸不過地產霸權;再陰濕,都不夠一個隱藏在社會後的機制陰濕。
7.張建聲這一類拍類型片出道兼一直拍類型片的演員,變得不重要,而且他不只拍類型片,他首次擔正的更加是三級片,而且是一齣比腐爛更爛的三級片。一班用心的演員,未必救到一齣爛戲,但一齣爛戲,又未必完全埋沒演員的用心。
8.張建聲是位用心的演員,他願意為角色減肥增磅——我不是說減肥增磅主宰了一個角色,而是說一個演員為了讓自己進入角色,會去改變自己,而且未必是導演指令,很多時源自他的個人思考,思考角色的特質,像《作家的謊言:筆忠誘罪》的徐哲,一個偽善的成功作家,不用捱,有大把物業收租,張建聲便想像這角色應該有少少脹,但又不會凸出成個大肚腩,因為他會去豪宅附屬的會所做Gym游水(即使往往只是為了自拍出Po和影女),於是,演繹徐哲的那個張建聲,有眼睇,是微脹的。在《打天下》和《一秒拳王》的他,自然不能再脹,但又不能瘦,而是需要一副符合角色的健碩身形。最近,將要演一個懷才不遇的Hea導,他又操肥自己,務求過二百磅。
9.他像一個可以搓圓撳扁的容器,隨時讓不同角色進入體內。即使很多時找他去演的,都是些盡皆癲狂盡皆過火的角色,但既然角色被設定為癲狂過火,他就讓自己癲狂過火。
10.不變的是佢把聲。今時今日,當還有機會講對白,就繼續講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