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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1 06:00:00

當香港電影悲哀得只剩下一堆香港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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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卡拉OK最盛行時,衍生了一種Very特別的卡拉OK碟。

 

基於對K碟需求太大,各間公司不得不Keep住拍那些專門供人邊睇邊唱的MV——最老正和好睇的,自然是找來歌曲原唱者參與拍攝那一種,但不是每間公司都能做到這一點,於是只能將就地搵些(近乎冇人識的)Model仔、演員仔,以盡力迎合歌詞所述說的態度,拍個MV出來。

我化灰都記得的一個MV肯定是Raidas的《吸煙的女人》——1.當年每逢唱K必定唱;2.MV沒有陳德彰、黃耀光,而只有一位真的Keep住吸煙的不知名女人,獨自駕車與寂寥隨處蕩,並戴上黑超以便呈現「墨綠眼鏡隔絕陽光不想遠望」這意境。

再後來,有種劃時代的K碟面世:所謂MV,沒有演員沒有劇情,有的,只是一連串同歌曲不含任何關係的「海外靚景」——例如你唱的明明是《夏日傾情》,但畫面所見,卻是位於Oversea某地方的雪山……這類K碟,甚至名正言順以「海外靚景」作招徠,等你個口一路唱,對眼就一路去旅行。

曾幾何時,我們入場睇在香港取景的港產片,是理所當然的事——故事場景既然設定在香港,自然是在香港搵景拍啦。後來,合拍片當道,「香港」從此在電影中缺席,消失,所謂「香港」,求其搭個廠景就可以當係。於是當我們在西片看見(濃罩在「東方主義」下的)「香港」,就會不期然有種恍如撞邪的亢奮,但同時又會鬧鬼佬將香港拍到鬼五馬六(例如米高卑《變形金剛》,柯柏文翻過鰂魚涌後山就可直達桂林,但其實米高卑不需要為這種地域想像負上責任)。

直至當日入場看《點對點》,我終於看見一個熟悉的香港,一個由香港人拍的香港——那些香港景物,不只是為了交代故事而將就地去搵去拍,而是有理由和有意義的,都承載著這個小地方的一點點歷史,一點都不能少。對某些泱泱大國來說,這一點點歷史可能微不足道,但對於在這地方長大的我們,卻是有發生過、不容許被消滅的過去。可以說,這是一齣絕無僅有地把香港地域意義拍出來的香港電影——不是當成虛浮的地標式景點,而是一場平實優美的還原。黃浩然更拍出了一種從未在香港電影出現過的日常推理味道。

所以我是抱著高度期望兼千辛萬苦(場次編排有種唔想人捧場的感覺)去看《逆向誘拐》。先旨聲明,我沒看過原著,就算有,也不介意任何改編,我一向將原著和改編看待成兩個獨立文本。

我看到一個真實的中環,一群人在這個真實中環理應好緊張、但偏偏又出奇地Relax咁面對一單綁架案(綁架的不是人,而是一個電腦File);然後,劇終,真相大白,「真兇」給了戲中人和戲院場內的我們一個Message,一個呼應著雨傘運動&關連今時今日香港的Message,但帶出這麼一個重大Message的過程,竟然是這麼淺薄——戲裡的形容是簡單,但我看見的是淺薄,一群人快閃包了一程渡海小輪,又如何?OK你可以說這只是一個在現實中動員的示範,但既然是示範,就更需要一個有力的示範,像廿年前看《Fight Club》,我是真的感受到那班人的集體行為,足以動搖資本主義社會的基礎——Yes,Tyler Durden至少讓我清楚他要把(由經濟主導、組裝的)世界打散,還原為零,但《逆向誘拐》所說的改變世界,究竟是改變成一個怎麼樣的世界?就只是可在現實動員並以大數據指導行動的世界?但畫面所見,我只見到一群盲毛衝去搭船。

OK,電影還是落力地去拍中環,但戲中那個中環,不具備《點對點》那些香港景物在說故事上的意義;為了展示新舊並置?咁喺觀塘拍都一樣得。

我固然渴望在香港電影看見「香港」,卻不想為了齋睇「香港」而盲撐香港電影。正如我當年也不會為了欣賞那些所謂海外靚景而去唱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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