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

在我主持的電台節目中，不同時段所播放的曲目類型、風格各有不同。第一個小時專門播放錄音年代久遠的唱片，或者是搜尋珍貴的舊曲與聽眾共享。而我最喜歡就是偶爾介紹南音。

少年時候不喜歡南音，總覺得節奏慢、單調、旋律翻來覆去，實在過於沉悶。但亦正因如此，倒變成上好的安眠藥，讓我自然入睡。

幸好為時未晚，及時識寶。說到印象中的第一首南音，卻是《男燒衣》。在叔叔的影響下，他讓我認識了這首描述恩客與妓女的曲子。死了心愛的妓女，恩客把一件又一件的物品燒落黃泉，誰說歡場無真愛?正在唸小學的我，對於這些主題特別的曲子，印象特別深。當然，對很多人來說，認識南音，總可能是因為「涼風有信，秋月無邊」八個字。電影《胭脂扣》中，梅艷芳飾演的妓女如花曾經唱過，電視劇中張衛健又曾唸過，《客途秋恨》一下子就熱了。

但是讓我真正認識南音，多聽南音，卻是杜煥瞽師。一位失明藝人，卻能夠既彈且唱，而且聲情並茂，實在難得。只要上網尋找一下，都會讀到他的故事。一生經歷甚多，亦見坎坷，他寄居煙館、染上毒癮、子女全部都不幸夭折……聽著杜煥的自述，聲調上似是平淡，但實際是無限蒼涼。

近年，香港中文大學把杜煥瞽師現場演唱的珍貴南音唱段，陸續出版成為唱片，以供雅好傳統說唱藝術的知音人分享。最近的一張唱片，選輯了《水滸傳:景陽崗打虎》、《紅樓夢:尤二姐辭世》、《玉簪記:夜偷詩稿》，以及《再生緣:孟麗君診脈》。這等都是戲迷曲迷熟識的故事。在欣賞的過程中，杜煥高度靈活演繹，叫人讚歎不已，作為一位失明人士，所有唱詞都在心中腦中，一氣呵成去演唱，時與聽眾互動交流，如非有超凡功力，試問怎能做到?

錄音來自1975年在富隆茶樓的現場演唱，播放時，傳來杜煥的歌聲、茶樓客人的聊天聲、街道傳來的車聲、更有鳥籠的雀鳥聲，種種聲音，拼湊交織起來，就是人文風景，就是可貴的文化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