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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Freakonomics網站。
小友EconReporter提醒我,標題加個Freakonomics,點擊率必然倍增。寫專欄不同出論文,我最樂意向市場低頭。更何況,別人寫的是從《怪誕經濟學》讀到的李維特,而我筆下是我在芝大認識的Steve Levitt。
史蒂芬是我認識的眾多經濟學者中,最具學術市場觸覺的一位。當年他知道我有興趣研究民主體制,曾告訴我初出道時他亦寫過幾篇有關政治的學術文章,只是後來發覺興趣不夠,於是轉去研究犯罪等其他題目。這個學者不怪誕,怪誕的是不少香港學者只要興之所至,便隨便引用阿羅定律(Arrow’s Impossibility Theorem)去批評現實世界的民主制度。
是咁的,科學有幾種定律。一種純粹從現實規律出發,正如暴龍哥話牛歡喜要配鹹酸菜炒是定律,發現用荷蘭豆炒便推翻這個定律了。作為定律要有一般性,這一般性可以是鄭中基去年廣西吃牛歡喜配鹹酸菜,杜汶澤今日廣東食牛歡喜亦配鹹酸菜。
單從現實規律觀察得出的定律,缺點是因沒有理論基礎而比較難作更廣泛應用。另一種定律純粹從理論邏輯推斷,阿羅定律是個例子。嚴格來說,阿羅定律幾乎完全沒有實證內容(empirical content),因此亦從未認真地被驗證或推翻過。單憑一紙數理邏輯去批評現實世界的民主選舉有重大缺陷,數學證明再驚世駭俗其命中率亦可想而知。
簡單點講,阿羅定律指出,邏輯上,社會沒有可能永遠一貫地把民意「合理地」整合而作出非獨裁的選擇。何謂之「合理地」?當中包括「一致性」等數個表面合理的選擇原則。
以投票為例,不少學者喜歡引用「投票悖論」或「康德西循環」去說明絕對多數制可能出現的問題。怪誕的是,從邏輯角度出發,這些學者從沒提及「悖論」或「循環」出現的可能性有多高?更怪誕的是,從實證角度出發,這些學者一致忽略「悖論」和「循環」所指的究竟是甚麼可觀察到的投票結果?是投票結果不斷循環?不要只告訴我有策略性投票這回事,當大家都懂策略性投票,阿羅定律或其他投票定律究竟推斷出怎樣的投票結果?這些投票結果會導致民主政府選擇出怎樣的公共政策?而這些公共政策的選擇最終又跟獨裁政府選擇的有甚麼分別?一連串實際問題,這些投票定律統統沒有答案,更遑論答案是否與事實相符。
別誤會,這不是說阿羅定律毫無用處。一方面,它提醒我們設計投票程序時要加倍小心;另方面,它引發後來公共選擇學者(如Gordon Tolluck、Barry Weingast等)調查現實民主制度的細節,並找出投票結果穩定的來源。我明白今時今日在香港批評民主制度很有市場,但拜託一眾Theorem freaks在批評民主時,請不要單以從未驗證過的定律來呃like。
作者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
美國克林信大學經濟系副教授及資訊經濟計劃附屬學者 http://www.facebook.com/economics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