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但但的經濟新聞

「中國9月減持美國國債持有量降至2010年6月以來最低」、「中國9月減持美國國債持有規模降至逾12年低位」，這類新聞報道標題，相信大家看過不少。更誇張的，會加上「掟美債」、「毀掉美國經濟」等色彩豐富的字眼，讓讀者和KOL的想像力無限發揮。誇張與否，這些報道看似理所當然。畢竟中美關係不好，如箭在弦，減持是意料中事吧。

只是想深一層，事情不如報道那樣簡單。舉個例，你手上的股票價值，今個月由20萬減至10萬，可以是你賣掉股票的結果，也可以是你甚麼也沒有做，只是不幸碰上股市大跌。同樣道理，內地持有的美債價值下跌，可以是有意為之，也可以是債市表現不佳所致。

美國聯儲局其實一直有利用財政部提供的數據，試圖將兩者分開。根據這個稱為TIC-SLT的資料庫(TIC是Treasury International Capital的簡寫，SLT則為Securities Long-Term，指年期1年或以上的債券)，內地持有美債的情況跟傳媒報道的是兩回事。從2021年12月到今年8月，內地持有美債價值下跌了968億美元，其中有926億估計是來自美債價格下跌，真正減持僅為42億美元。除了國債，美國的機構債券(agency bonds，例如按揭MBS)亦頗受歡迎，內地同期持有的價值增加了438億美元，其中245億美元是價格下跌，亦即內地淨買入了683億美元。內地官方機構在這段期間趁債價低吸納、趁債價高出售，一如以往地在追求回報，未見有異常行為。

從統計數字看到的情況，是否大幅「減持」已值得商榷，跟所謂「掟美債」更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為何傳媒一直用錯誤的方法解讀內地持有美債的新聞？是是但但，固然是原因之一。只看單一統計數字不斷下跌，清楚明白，將價和量的轉變分開，就牽涉太多細節，非一般讀者可以消化了。再者，傳媒報道事實從來是次要，說好驚心動魄的故事才是重點。現在流行的論述是中美關係跌至新低點，經濟新聞當然就要配合劇本，刻意強調內地不斷減持美債的「戰意」。視乎市況增持減持的實情，戲劇張力不足，也就無謂說太多了。

作者為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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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周一、三、五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