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三年前開始引入香港的自助洗衣店，在透過特許經營方式擴張下，目前在香港已是成行成市。據統計，近一年自助洗衣店的增長速度高達每四天就有新店開張。這種以往只流行於外國的自助洗衣文化，過往只散見於香港的大學宿舍和酒店，陽光洗衣集團創辦人表示最初引入無人洗衣店的概念，亦只是由於外國人居住區難以招請到英語服務員而已，但如今卻堂而皇之進駐香港各區。究竟這種現象反映了甚麼？
有不少評論指出，自助洗衣店的盛行和香港人均居住面積愈住愈細有關：先不要說劏房，當連一些中產階層才買得起的納米樓，亦已容不下一部洗衣機時，那很自然就會促成自助洗衣店的興起。但這種說法明顯有一個盲點，因為早在自助洗衣店之前，我們就已有大量傳統洗衣店了。相比起來，這些有專人服務的傳統洗衣店自然方便得多，你所需要的只是將衣物送往店面，然後在拿回時已是洗熨摺疊處理好。相比起在無人洗衣店要自行操作洗衣機之餘，還要免除了自助洗衣店的各種麻煩：包括在繁忙時間遇到全機被佔用的尷尬、洗衣乾衣期間的漫長等待，還要小心上一手的使用者是否有公德心，會否留有衣物、毛髮甚至其他污物的煩惱……
即使如此不便，現在自助洗衣店門庭若市，過往光顧開的傳統洗衣店交付後要等過天半兩天是等閒事，如今卻是下午拿去，晚上已洗好了，這就是消費習慣轉移的最有力證據。說到尾，自助洗衣店比起傳統洗衣店的優點只有一個，就是平。相比起每磅收費隨時三四十元起錶，自助洗衣店以同樣價錢卻能洗連乾衣多達八公斤的衣服，那上面各式各樣的煩惱也自然能夠忍受了。之所以促成這種低廉收費，除節省了洗衣店員的人工、儲藏洗好衣物的空間租金，更因為科技的突破。引入免費WI-FI令等待洗衣結束的時間不再那麼難捱；智能儲物櫃服務也能進一步提升店面使用的效率。更重要的是，物聯網科技的出現，令全天候監察無人店的各種運作資訊變得非常容易，而這亦令到自助洗衣店經營門檻大幅降低、一般投資者毋須接受太繁複的訓練、管理時間比起傳統洗衣店明顯減少，因而令連鎖經營能迅速擴張。
過往我們一直認為人類的生活水平，是會受惠於科技不斷突破而持續改善。舉例說，一個現代人就算經濟條件和購買力和一個100年前生活的人一樣，但互聯網、冷氣和雪櫃的普及、更有效率和便宜的交通工具，都只會令現代人的生活更加舒適幸福。雖然從經濟學上看來，自助洗衣店能令低下階層的收入可作更靈活調配，將在洗衣上面省回來的錢，可以用作其他改善生活的開支上。但自助洗衣店受益於物聯網科技而在香港興起，最終卻反而令很多人由享用專人代為洗衣服務而「下流」至使用自助洗衣乾衣機，始終令人唏噓。
(黃文山攝)
GDP難反映香港市民的生活
此外，過往我們一直以GDP增長作為經濟好壞的參考標準，因此GDP亦變成了整個社會全力追求的增長指標。然而在今天的香港，GDP沒錯仍然是茁壯成長著，但它卻沒有反映在地價租金日益昂貴的情況下，香港市民的生活是如何沉淪。當低下階層選擇由傳統洗衣店、甚至在家裡安裝洗衣機的傳統，轉變成使用樓下自助洗衣機的時候，可能在GDP有關消費方面的數據並不太能反映出變動，但現實卻是我們的生活委質素切實下降了。試舉另一例子，大家有沒有發覺在茶餐廳、快餐店的食物份量有愈來愈少的傾向？以十多年前的茶餐廳標準，晚餐黑椒雞扒飯的「基本配備」是兩大塊雞扒；但慢慢的黑椒雞扒飯變成了黑椒雞扒雙蛋飯，原因是為了把減少了的一塊雞扒換成雙蛋；到後來為了再省錢，就變成了黑椒雞扒腸仔蛋飯，雞扒由一塊再變成了半塊，換成了腸仔，令碟頭飯縮水時看起來沒那麼寒酸……這些在GDP反映不出、但因租金上升而侵蝕生活質素的情況，正每天在我們身邊發生著。
這還牽涉到一個不能反映生活「沉淪」的數值，就是通漲率。若單純從數字來看，過去十多年香港通漲平均只「溫和」地每年以3%左右的速度上升。但實際上我們因物價飆升而感受到的痛苦卻遠遠不止於此。其中是由於消費物價指數中的租金比重只佔整個計算之中的33%左右，卻有大量市民在租金或供樓佔開支上的比例，可接近其收入一半甚至更多，而都未能反映於通脹上。還有就是，店舖以壓低商品和服務的品質，來減緩物價的增速。換言之目前香港所謂「溫和」通漲，全都是由我們晚餐少了大半雞扒、住在更狹窄惡劣的居住環境，以至由家居自置洗衣機、一直到今天只能依靠的自助洗衣店為代價。
所以當今天一眾經濟學家開口埋口以GDP作為香港發展的唯一標準，並說到增加人口、促進中港融合以至旅遊業是「維持增長必無選擇的方法」時，我們就要思考，究竟是否值得為了這個未必與生活質素掛鈎的參考數字，無止境付出各種代價？當政府每年都發表報告表示通漲溫和，甚至依此指標調整各種政府開支之時，一眾時事評論員又是否應該更有智慧地挺身而出，代香港市民指出這些經濟數據，早已不能再反映目前香港市民生活沉淪的現實？
文：Henryporter(博客無神論者的巴別塔作者、面書：www.facebook.com/henryporterbab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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