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日曦的團隊邀請我觀看《細聲講：半厭世》。這篇不是鱔稿。一來，十三場騷已圓滿結束，下一次開騷，應該不會在短時間內發生；二來，我其實未見過林日曦真身，拿了門票入了後台也因為社交恐懼症發作而逃走，沒有甚麼利益關係。
距離上一次《細聲講：悲但真》原來得半年。這半年，大部分時間也在隔離狀態，多了空閒時間來創作，可能是真的；對周遭多了觀察因此多了題材多了想發表的意見，可能也是真的。不過，一個疫情加一條國安法，社會氣氛跌入史無前低新低谷，是否適合舉辦爆滿也只可容納一半觀眾量的talk show？我很懷疑。我連利物浦捧盃也笑不出，聽聽笑話會否對改善心情有幫助？
林日曦沒有刻意逗人笑。要刻意逗人笑，不是沒可能的，說說黃碧雲幾好笑。林日曦也沒有刻意散發近乎天真盲目的正能量。他不適合開拍國產的穿越故事或重拍經典劇。林日曦說得最多的，是個人家事，未必很好笑，但很感人。尤其找來歐嘉雯扮演自己的嫲嫲，上演一場嫲孫生死對話，以觀眾的眼淚和哭聲作為終結，是神來之筆，藝高人膽大。套用林日曦在台上的說法，其他表演者，以取悅觀眾作為終極目標。他相反，以取悅自己為重。
當然是一個說法。取悅自己，在過程中，如果無法讓購票入場的觀眾得到共嗚，或領會，或滿足，或宣洩，恐怕只會淪為一場沒人有興趣的自瀆。我好像突然明白林日曦為何要在風雨飄搖之下火速趕工。論說笑話能力，林日曦未必及得上其他大師，不過，今日，大家想要知道有個同路人在身邊，多過有個娛樂家在天邊，從沒有將自己放到高高在上像權威一樣的林日曦來一點微打氣，最合時機。
情況，有點似陳奕迅搞了一場(或兩場)慈善線上演唱會。我知道有香港人怪責陳奕迅，怪他一直沒聲援，怪他跟蔡伊林合唱抗疫歌拍的MV為大陸政府美白，怪他不似郭富城。我對人類要求很低，只要他沒有撐警，沒有跟領導人彎腰握手狂笑，也算數了。聽到他用極佳狀態唱出《黃金時代》，眼淚已經飆出來。那是收錄在1998年《我的快樂時代》專輯的其中一首歌，知名度或者不及派台歌《我的快樂時代》和《天下無雙》，但後續影響更深遠。在以後的演唱會，陳奕迅不是每次也獻唱《黃金時代》；唱，也未必返到1999年《狂熱份子演唱會》的超高水平。我以為不會再被《黃金時代》感動了，但當見到陳奕迅在尖沙咀海皮唱出「黃金廣場內分手 在時代門外再聚」，突然像回到在中大看初出道陳奕迅唱live的時候。那時不明白林夕歌詞「你回來你不回來 儘管天塌下來 但仍然值得與你 用餘下時間談論愛」，現在有很深體會了。
可不可以用看待林日曦的心態，看待陳奕迅？陳奕迅最勁的，不只唱歌，在感染力。即使有點甩嘴忘詞，但他再沒有一臉不屑或者非常沮喪，反而帶點從容，看得出他的享受，讓觀眾也享受。如果，你看林日曦在娛樂自己時，得到點娛樂；會否在看陳奕迅時，不再計較，同樣欣賞他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