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喺窿度探頭出嚟,不過唔係朱向深,而係個細路仔,估計大約10歲左右。佢一見到我,就「呀」一聲,好似見鬼咁,係咁嗌︰「公安嚟啦,公安嚟啦」。佢係咁走,係咁繞住附近跑,跑圈咁跑,但始終冇離開。跑咗大約半分鐘,佢突然間成個人撞咗落棵樹度,之後就消失咗。我望望少英,佢一啲都唔驚奇,好鎮定繼續傾計。咦…莫非佢見唔到個細路?OK,我又要習慣大家嘅視覺頻道唔同。少英終於忍唔住,要入去搵佢男朋友,叫我無講論點樣,都要等埋佢出嚟,然後就「猝一聲」爬咗入去。其實以佢地兩個身高,起碼170CM,我見個窿咁窄,小朋友入去都有困難。彎身去睇下個窿,「頂佢個肺」成個窿到盡頭只係有3呎長,而且係密封嘅……OK,我繼續等佢地出返嚟。
又過咗一陣,我聽到有把女聲喘晒氣咁,慢慢從裡面爬出嚟。今次係另一個女仔,紮咗對孖辮,我叫佢孖辮妹。佢着住半件恤衫,半條黑色長褲。點解半件?係因為佢成套衫褲,好似俾人剪爛晒咁。不過都唔係重點,佢瓹出嚟嘅時候,真係嚇咗我一跳。佢塊面腫到好似成個發霉嘅發水麵包咁,輪廓都已經睇唔到,只係約莫分到眼耳口鼻。孖辮妹出嚟見到我,好似見到親人咁開心,係咁搭住我膊頭係咁跳。我個下有啲唔開心,因為我知道佢之前點樣死法。佢又係話有電話號碼,又話要等家姐出嚟,想我幫佢哋打俾市區住嘅親戚。孖辮妹叫小桃,家姐叫小梅。父母喺國內運動嘅時候,已經捉咗去坐監好耐,屋企只係得返四幅牆。住嘅地方附近有個惡霸,睇中咗孖辮妹,想打佢主意。所以兩姊妹冇辦法之下,先至跟人去咗東莞,留咗半年先至游水到香港。小桃話我聽,其實佢咩都唔識,一切都靠小梅。佢地喺廣州事先用咗幾個月時間,先搵齊指南針、乾糧、膠袋、膠鞋同埋波膽。佢講開波膽嘅時候,特別感恩,因為全靠佢先嚟到香港。因為佢本身水性差,一有時間就去練習,當時好多人練習游水,全部都想偷渡。到咗落水個晚,佢家姐怕佢游唔惦,用條繩將兩人綁埋在一齊,兩姊妹要共同進退,生死與共。
佢繼續口述當晚嘅情況︰「喺大鵬灣出發,我仲好記得天黑先落水,個月光好圓,雖然夜晚11點成個海好黑,但都仲有啲光。我家姐其實游得比我快,所以我好驚,好驚游游下走失咗,之後搵唔返,好彩有條繩綁住。」根據佢講,游咗大約3個鐘頭之後,佢地覺得好凍,全身越嚟越冇力,但知道喺海中心唔停得。佢繼續講︰「我仲係咁搏命游,突然之間,我發覺我姐姐停咗落嚟,跟住我就俾佢扯埋落水,不過好彩我掙扎,之後醒返就已經上咗岸,喺咗呢度。好彩…真係𢴇返條命」聽到呢度,我已經估到,因為呢條繩最後令兩姊妹葬身大海。不過當時孖辮妹仲未知自己過身,我當然亦唔會同佢講,之後到輪迴時候,佢自然明白。
後來我查返資料,大鵬灣同後海灣相比,海面更寬,水更深,風浪更大,水流更急。個度真係浸死好多人。尤其係黑夜大浪中,淨係靠香港岸邊嘅微弱燈光為目標。一個浪頭打埋去,好多人沉落去,之後幾經掙扎先浮返上嚟,不過已經迷失咗方向,喺個海度亂咁游,最後體力耗盡而葬身大海。
望望天色,已經到黃昏,再唔走我就趕唔到車。但係望住佢,我又唔忍心就咁抌低佢。一個人一輩子嘅願望,我都想幫,就算係扮野,我都想做得似啲。再過咗一陣,有一個男人喺個窿到瓹出嚟。我一睇,就係朱向深。佢見到我同孖辮妹一齊,即刻成個人著晒,醋意大發,話孖辮妹點解同個陌生男人一齊。咦…佢真係盲,定係有病啊,我明明係女人,同埋頭先先見過,點會係陌生人呀。咦…等等我心諗,佢唔係少英個男朋友咩?點知佢轉頭,真係嗌孖辮妹做少英,oh my god,真係好亂。不過未等我搞清楚,朱向深好似癲咗咁,喺個褲袋度攞咗把刀出嚟,作勢要插我。我真係火都嚟埋,心裡忍唔住XYZ,心諗「頂你個肺,成班痴線㗎」。雖然唔怕俾佢插,因為根本傷唔到我。不過我唔想再同佢地癲了,即刻走人算。講唔定,一陣個窿再瓹多啲出嚟,到時候就收唔到科。
當時個天已經黑晒,我獨自,開埋頭燈,連跑帶跳,總算撇甩咗佢地。行到去個石堆小平台,前面有個水氹,積滿晒水,可能係早幾日落雨關係。我行過嘅時候,下意識望咗一眼,點知唔望猶至可,一望嚇死我,喺頭燈光下,個氹啲水裡面,我見到孖辮妹同個女仔一齊,兩隻手綁住仔條繩,喺水裡面抬頭望住我…
後記︰我知道喺偷渡潮嘅時候,好多邊境原居民會誘捕或捉呢啲「偷渡客」,然後困起來,再問佢哋攞電話,打俾親戚,要佢哋嚟贖。當時曾經發生過幾單命案,唔係啲人蛇死,就係啲原居民。亦有套電影,講返當時嘅情節,個名叫「打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