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因為《破.地獄》,挑起條筋,不斷找回許冠文的舊戲翻看——包括2004年韋家輝那齣《鬼馬狂想曲》。
1) 《鬼馬狂想曲》有許冠文?當然有,既有劉青雲綜合演繹許冠文在上世紀70年代為自己塑造的「許冠文」,更專誠請來許冠文本人,特別演出魔法學校校長,跟劉青雲的「許冠文」,合演了一場。
2) 因為賀歲片,當中提及到願望——魔法學校校長說,可以給「許冠文」願望,「許冠文」說想得到「開心」——校長問:那麼「不開心」呢?「許冠文」理所當然不想要;校長便提出,若果沒有「不開心」,又怎能反映出「開心」?
3) 韋家輝借一個曾經拍過不少笑片帶給很多人歡樂的人,說明了開心(或快樂)的本質,就是必然包含種種不開心(或不快樂)——你只有體會過不開心和不快樂,才能明白甚麼是開心和快樂。
4) 那一晚入場看翁子光《爸爸》,我的腦海,仍記住這一點。
5) 於是更能明白爸爸阮永年的感受。
6) 是的,電影以2010年一宗真實案件作藍本改編,但這不是一齣典型意義下的奇案片,又或在上世紀90年代曾經盛行的那種奇案片,獵奇先行,剝削為實;《爸爸》甚至沒有試圖為案件給予一個可能答案,沒有嘗試去解答「為甚麼?」作為觀眾,作為旁觀的人,就像裡頭那個爸爸,始終不知道個仔做出這件事的原因——當然,醫學界專家們有提供答案,但那個只是經由精神病理知識給予的理性解釋,總之,因為病了,便這樣做了。
7) 反而以一種非線性方式把這一家的生活片段呈現,像人的記憶,可以不時閃現,兼且不順時序地。記憶中,固然有開心的片段,自然也有不開心的片段,而爸爸不能控制自己只想起開心的,不容許不開心的浮現——正因為他清楚記得種種不開心,更能感受到開心時刻的甜美珍貴;這些甜美這些珍貴,卻又令不開心更加不開心,甚至殘忍。
8) 因為擁有而開心,因為失去而不開心;因為明白到失去後那種不開心,更加渴望回味重拾曾經擁有時的那種開心。
9) 《爸爸》是一個男人的愛情故事,偶然遇上一個人,繼而愛上這個人,有幸與這個人一起,由兩個人變成四個人,卻因為一個他大概永遠無法知道的原因,霎時間,變回自己一個人,獨自承受失去所帶來的痛苦。《爸爸》也是一個男孩的成長故事,一邊成長,一邊面對父母,面對細妹,面對同學,面對在網絡上看到的種種似是而非沒有客觀定論的東西,偶然地,被動地,因為一個自己無法了解的原因和無法控制的狀況,主動地,拎起菜刀,斬落自己媽咪和細妹身上。
這麼一對父子,同時失去了很多,而所能擁有的,原來就只有對方,所以仍然能愛著對方。這個故事,好難去講,好難去拍,難在箇中的愛,是從痛到入骨的苦中得來。
10) 或許今時今日我們真的難以再在戲院裡笑,那麼,索性投進一個痛苦地獄,徹徹底底,痛苦一次後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