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是末世?就是連廁紙M巾與condom都要爭住去搶的時候。
1.偏偏這不是真正末世,而只是一種末世感。
2.末世感,令你的生活僅餘下生物層次的吃喝拉撒睡,生活正式變成生存,生存有甚麼目的?就是生存本身。為了生存,人還原成生物,生物本能令人變得敏感,過度的敏感,就異變成恐慌——因為恐慌,我們會做出各種平日肯定不會做的行為,良心、理性同智商,被放埋一邊。
3.香港人似乎從來沒有末世感,至少在天災構成的禍害上,我們沒有甚麼具體感覺,畢竟自小就被教育:香港不會地震不會海嘯不會火山爆發,較嚴重的天災,大概只是每年的打風季節(偏偏香港人往往渴望打得成風)——結論只得一個:香港,是一笪福地。直至前年山竹,我們才對天災禍害有了較深刻體會——原來第二日會好難返工。
4.這塊福地,在過去孕育了賭片武打片英雄片古裝片古惑片以及三級片,但偏偏沒有災難片——沒有末世感的導演,怎能生安白造令人恐慌的災難?沒有末世感的觀眾,亦自然難以投入生安白造的災難之中,畢竟日常生活中最大的災難,主要圍繞在減薪凍薪和被炒。稍為掂到末世感的香港電影,多年來好像只有龍剛改編自卡繆《瘟疫》的《昨天今天明天》,1970年電影,一場始於工廠的神秘瘟疫,終於在社區爆發,全港恐慌。這麼一齣前瞻性電影,卻被當時左派認為在影射文革,又指龍剛是港英特務,向電影公司施壓,電影被剪到支離破碎上映。
5.沙士前的《伊波拉病毒》算不算災難片?表面似,但其實只是在當年伊波拉熱潮下,借用《極度驚慌》(Outbreak)蛻變而成的獵奇式三級片:一個感染伊波拉病毒而大難不死的惡人,周身的病毒,恍如他的Super Power,本就沒有良心的他,由不自覺到自覺地向塵世播毒,而扭曲在他全程將自己視為受害者,播毒過程被他合理化成對塵世的一場報復。真正產生恐慌的,不是病毒,而是人。
6.因為沙士,我們認識了「隔離」這詞語。《隔離七日情》,一齣借2009年灣仔某酒店因H1N1被隔離7日這真實事件過橋的電視劇,其實,也只是一齣夾雜少少奇情多多愛情的錯摸喜劇。
7.但我們明明如實經歷過恍如末日的2003年:每晚臨瞓前都帶著驚恐入睡,到起身時發覺自己頭冇燒喉嚨冇痛已經開心到要跳起Yeah,但Yeah完冇耐,又要帶住唔知今日會唔會「瀨嘢」的壞心情出門返工……那一年的末世感與絕望感,竟然沒有內化成任何電影電視劇。或許,香港人的精、氣、神真的太過訓練有素,話咁快就掙扎過去。
8.Steven Soderbergh的《世紀戰疫》(Contagion),2011年電影,拍一場始於中港澳,最後波及全球的神秘瘟疫。當年看,可能距離沙士已有8年時間,沒太大感覺。
9.今天重看,實在太有感覺。電影中的神秘疫症,傳染性極高,你只要同感染者握過手,又或掂過感染者摸過的酒杯,而之後又在沒有洗手的情況下掂自己塊面,就會成功瀨嘢,好快就會口吐白沫抽搐而死。疫症當前,人人平等,基於太多人染病,政府只能臨時徵用體育館作為隔離營,亦即擺一大堆床,好聽啲,就話係方便集中治理,實則是讓患者集體等死;死了,就埋掉,但基於實在太多人死,連屍袋都不夠用。沒有染病的倖存者,有些為了對抗疫症而努力研製疫苗,有些為了保住自己份工和權位阻住地球轉;有些匿在屋企,有些去超市搶掠(但沒有搶廁紙M巾condom,證明現實永遠比電影癲狂)。
10.還有一些,特登整個blog,製造不需要論據支持的言論,透過網絡,散播恐慌——謠言,像病毒,會散播和傳染,而中招的,就是那些為了生存,將良心理性智商擺埋一邊的人,偏偏這類人總是佔社會大多數。香港尤其特別,因為有一個聲稱如果冇事,戴咗都要除返個口罩的人。香港真的是一笪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