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可讀作「二千」。我所指的「睇2000」,是指回看被命名為千禧年的2000年。
1.那一年,我25歲。一個我永遠不能再經歷的年歲。
2.由2000年到2009年,我由一個二字頭變成三字頭,也逐步看到一個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在變。變,是一個中性詞語,只是我看到了很多層面都在變差。
3.這一次,我想回溯由2000年到2009年,那十年間流行文化所發生過的事。跟「浪漫月巴睇90s」同樣,我不旨在寫甚麼集體回憶,讓大家每逢星期五就沉醉在(所謂美好的)回憶裡;而是想考掘這些「過去」,與「現在」有沒有關係——如果是有關係,關係又是甚麼?
4.我首先想到的是張家輝。原因,同我剛剛看了《低壓槽》有關。
5.我超級喜愛睇張家輝做戲,但作為他第三次執導的《低壓槽》,我讚唔落——我嘗試去找一個理由(就算是最牽強的理由)給自己去讚,但真的找不到……然後看見坊間不少讚《低壓槽》的概念和美術風格,成功營造了一份《罪惡城》感——OK,我不否認電影在美學上的用心(靚唔靚是另一回事),但如果把一齣電影的成功,只歸因於成功營造出另一齣戲的感覺(亦即扮到好似另一齣戲),我不認為當中存在著甚麼馨香。
6.偏偏張家輝在上個世紀末到踏入千禧那幾年間的作品,我看到了一種只屬於張家輝的演繹風格——嚴格來說是,一種「張家輝式搞笑風格」,畢竟當年他拍的主要是笑片,原因可能是:A.老闆看中他的搞笑風格;B.笑片成本低,始終當時正值香港電影業最難堪的時勢。事實是,回看張家輝千禧前後接拍的大部分電影,《娛樂之王》、《黑道風雲之收數王》、《化骨龍與千年蟲》、《流氓師表》、《走投有路》等等,製作上那種寒酸是有目共睹的,但因為張家輝(那種沒有模仿其他人)的演繹,足以讓我們只管集中精神欣賞他,而懶理製作上的寒酸甩漏。
7.我一直認為,如果周星馳是上世紀九十年代香港製造的偉大演員,那麼張家輝就是千禧後所成就的另一位偉大香港演員。分別是,周星馳的神話誕生在香港電影業輝煌時,張家輝的傳奇則同金融風暴後的百業蕭條香港重疊。不妨回看(製作簡陋的)《千王之王2000》 ,即使對手戲不多,但你會如實看見張家輝的確走出了一條不同於周星馳的搞笑之道(不像張衛健,根本在Copy周星馳)。
8.周星馳一直在演繹的都是笑片(分別只是電影中笑的比重),張家輝卻在拍了一大堆笑片後,有機會演繹正劇,讓世人看到另一個他——他原來不止於令人發笑,還可以令你喊(《証人》的洪荊)、令你恨(《提防老千》的王志恆),令你同情(《黑社會》的飛機),甚至令你覺得佢原來可以好有型(同樣是《黑社會》的飛機)。
9.或許張家輝不喜歡那個時候的自己(以致不願世人只記住他是化骨龍),但對我來說,那時候的他展示了一種生命力,一種完全不屈服於艱難時勢的強大生命力,無論是化骨龍,又抑或是《流氓師表》的張英,身份再卑微,依然動用著真性情去拚命。
10.「月餅盒咁大隻窗點跳吖?」這是《低壓槽》唯一一句觸動我的對白,這句對白明顯破壞了整齣戲所營造的沉重風格,卻讓我再次看見一個熟悉的張家輝,一個在銀幕上收放自如的張家輝,而不是正動用另一種語言來介紹自己的渣渣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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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師表》,好睇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