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鬼狂想

近年，在學校的人手調配下，我主力任教高中中國語文課程。還記得初任職的時候，總要教授初中中國語文。年少時必讀的名篇，甚麼《木蘭辭》、《岳飛之少年時代》等等，早已熟讀，施教起來算是得心應手。普遍而言，學生最怕文言文，未翻開課本就早已耍手掉頭，恐怕被之乎者也搞得頭也昏了。但凡事總有例外，本校選用的中二的教科書中，有一篇<宋定伯捉鬼>，卻能獲得學生喜愛。

<宋定伯捉鬼>取材自干寶的志怪小説《搜神記》，故事講述宋定伯遇鬼後，騙說自己也是鬼，更與鬼同行。路上，人探知鬼的弱點，就是怕人的口水，如是，人不但把鬼騙了，更把鬼抓住，使之變成一頭羊後，以口水吐鬼，賣得一千五百錢。

文章篇幅短，故事性強，人鬼對話，一言一語，煞是有趣，學生的學習興趣也相應提高。教學過程中，教科書都會把文章主旨定性為：「一則人用智謀制服鬼的故事……成功地塑造了宋定伯沉著鎮定、隨機應變、有勇有謀的形象……寄寓了人能夠戰勝邪惡的思想。」

故事中，鬼並無傷人之意，反倒是宋定伯自我保護意識太高，騙得鬼的信任，取得鬼的弱點後，更乘機害了鬼，賣了鬼。「人能夠戰勝邪惡」，這論調卻是讚揚騙子宋定伯，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有學生認同教科書的說法，有人則為鬼憤憤不平。予我，這根本就是一場騙局，受害者反而是鬼！

課本的知識學過後，討論也停止。彼此再也沒有繼續探討誰是誰非。鬼變羊，下場又如何？被養？被吃掉？還是……

台灣的國光劇團早前上演了一個戲，取名為《賣鬼狂想》。寫定伯把羊賣給一個書生，書生中途遇鬼，人騙鬼，鬼被騙……沒想到一個只有三數百字的小故事，編劇邢本寧可以編寫成一部狂想。故事有深度，引發觀眾聯想世間上充滿真話、謊言、虛偽與真實，台上演的是一個騙局，在人世間，騙局一直在重複出現，也發生在你和我之間，或許台下觀眾，真有人在觀賞過程中如坐針氈，感到良心有愧呢！

年輕導演宋厚寬結合戲曲演員陳清河、謝冠生、陳富國合力創作，在台灣廵演已經引起極大迴響，更難得是整個戲摒棄生旦鴛鴦蝴蝶式的愛情故事格局，只由三位丑角主演，以其行當的獨特姿態演繹戲曲種種虛擬動作與程式。

現世代人心難測，真假難辨，這個騙局令人期待！

(相片來源：國光劇團及《賣鬼狂想》宣傳單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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