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重慶

以前，我認識王家衛的《重慶森林》，多於真正的重慶。我因為辦展覽待在重慶兩星期，在大街小巷捐窿捐罅，才對面積等於77個香港的直轄市，有幾點刻骨銘心的認識。

首先，重慶是真正「霧都」，一年有100天是灰濛濛，當年蔣介石打抗日戰爭，退守重慶做陪都，以霧做掩蓋。起初日軍瘋狂轟炸重慶，一心想迫國民政府投降，但重慶大霧瀰漫，難以命中目標。後來知道5月至11月天氣較清朗，開始無差別轟炸，平民死傷枕藉。為了逃避轟炸，重慶地下都是防空洞。我居住的解放碑附近，地下四通八達，現在變成汽車地下通道。周恩來和毛澤東在中山四路辦公的「周公館」，地下也有一個防空洞。當年日軍故意設下死亡陷阱，在防空洞的出路轟炸，令平民窒息或人踩人造成巨大傷亡。

重慶的歷史，血跡斑斑。1949年底，國民黨在國共內戰兵敗如山倒，臨撤逃往台灣之際，竟把拘禁在白公館和渣滓洞的中共志士進行大屠殺，我在這兩個監獄看到恐怖刑具和烈士的遺照，仍然覺得内心悲痛，人性的黑暗，莫過於此。

上世紀初，韓國的臨時政府也設在重慶。因為日本一心吞併韓國，迫使韓國獨立運動志士逃亡中國，最後落腳重慶。有共同敵人的國民政府，不僅提供地方，更提供軍事訓練及炸彈，讓韓國敢死隊暗殺日軍將領。但被譽為韓國國父的金九，在日本投降凱旋歸國之時，卻因為他呼籲南北韓統一，未受到蘇美支持，被踢出權力核心，最後更被韓國右翼勢力暗殺而死，真是一頁血的歷史。此所以年前前韓國總統文在寅訪問中國時，特意到重慶重訪韓國臨時政府舊址。重慶在韓國獨立運動上扮演重要的角色。

今日，重慶有3千2百萬人口。但我絕沒有想到當年重慶交通阻隔，人口稀疏。歷代官府鼓勵外省包括廣東、福建、湖北、湖南等移民到重慶。李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到山城重慶的路，山路崎嶇，河道狹窄驚險。移民以生命的代價換取更好的生活。

所以說，重慶人吃得苦，能包容不同的文化種族，所言非虛。我亦不經不覺地愛上重慶這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