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窗的房子
沒有窗的房子
十月到北京出差一周，出發前在網上找到醫院旁邊胡同裡的一間商務旅館。後來聽北京的同事說，全國各地前來求醫的病人都會下榻在同一間旅館，所以當我到達的時候，旅館職員告知只剩下地面一間沒有窗的房間。
本以為日間都在醫院觀察，晚上才回房間休息，所以房間有窗與否也沒所謂。但過了一兩天之後，我就發現早上每當要起床的時候，由於缺少了透過窗戶灑進來的陽光，總是讓人有一種天昏地暗，昏昏欲睡的感覺。而且，每當傍晚回旅館時，由於看不見外面的空間，感覺就像時間停滯不前。
窗戶在一間房子裡看似是一件多麼微不足道，多麼理所當然的事，但原來窗戶也有它的醫學作用。外國研究顯示，重症病人假若被分配到深切治療部有窗房間的話，病人出現譫妄(又稱急性意識錯亂)的機會減少一半，病人亦會更早從深切治療部返回普通病房。即使健康的人，假若被分派到沒有窗戶的環境工作，他們的整體健康以及睡眠質素，會比在有窗的環境裡工作的人差。
如此推理下去，雙目失明的患者彷彿就是長年活在一個沒有窗的房子。他們每日都經歷著無止境的黑暗，不見天日的生活。研究發現不論年齡，失明都有機會造成精神健康的問題。
除了身體上失去了視力，精神上亦會因此出現抑鬱焦慮等危機，雪上加霜的是因為視力不足促使他們在社會上出現了不少掣肘，例如就業和認識新朋友。我們健視的人，很難想象完全失去視力對一個人造成多大的影響，所以我經常提醒自己要多聆聽病人心裡的感受，因為即使眼睛的傷害已經不能被挽回，但醫生除了在物理上，亦要在心理和社交層面上設法為病人著想。有時，病人或許覺得開不了口，我們就更應該主動一點，多行一步。這亦讓我想起行醫以來一直很喜歡的一句說話：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 (直譯：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
作者為眼科專科醫生